一大早，赵东就发现情况不对，之前两人把这家距离夜幕不到一百米的宾馆当作临时指挥部，天一亮，罗方留在这边的十几个小弟全部撤了。接连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也没接。
    “小贵，你们方哥怎么回事？”
    好不容易打通张贵的电话
    “东哥，我也不知道。早上不到六点，方哥就给我打电话，说是这几天查的紧，让我们先避避，没有他的通知不要露面。我正纳闷呢，这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就查得紧了，咱该交的人也交出去了，能查啥子？东哥，你在听吗？”
    “除了你，其他人是不是也撤了？”
    “好像是的，在其他场子盯梢的兄弟刚才也打电话问我，东哥，到底怎么回事啊？”
    赵东挂断电话，掐掉烟头，随即又续上一根，猛吸两口，似想到了什么，猛的拿起手机
    “八经，老水他们情况怎么样？”
    “快别说了哥，几个狗日的住院上瘾，人家医生昨天就说可以出院，他三个就是赖着不走，估计是盯上人家小护士了。”王博之前问完笔录就没再参与后续行动，整天在医院守着三个伤员。
    “快，赶紧办出院，带他们三个先走”
    “喂，东哥，是不是出事了”
    陈桥水抢过电话
    “说不好，你们不要再待在医院，跟老俊去把东西全部拿出来，找个小旅馆住下，别住东城的，找远点。晚点我来和你们汇合”
    罗方的行为不对劲，现在只差临门一脚，可没理由退缩，要说是怕事，讲不通。怕事也不会跟自己干到这一步，要么是得到什么消息，要么就是被人离间了。真得到什么消息，不会不通知自己，这边折了也同样会牵扯出他。这样看来，只能是后者，能让罗方这时候退缩，必然是许以重利。罗方知道这边太多事，不得不防，先把人员转移到暗处再说。
    天知道罗方在过去的这个晚上内心有多煎熬，一夜没睡，不断盘算推演，最终在即将天亮的时候，还是给手下小弟发出指示。可他自己又开始犯难，盯着不停震动的手机，看着屏幕上赵东的号码。道义、利益、实力不断在脑海里冲撞。深吸一口气，慢慢接通电话。
    “喂，东子！”
    “我问你，曾老头是不是许了你什么好处？”
    时间紧迫，赵东得尽快弄清楚情况，没有和罗方拐弯抹角。
    “东子，算了，咱们干不过的。”
    “别他妈跟我说这个，他曾老头是三头六臂？你要是担心他在官面上动手脚，大可不用，县官不如现管，前两天是什么情况你也看到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不是，东子，要不这样，你们先避避，等我把事情办妥了，暗底下好处也算你一份”
    果然，赵东心中冷笑
    “你听好，我不管曾老头给你什么承诺，你都不要信”
    “可...”罗方想了一晚上，得出个自认两全其美的办法，自己这边撤，也说服赵东出去躲躲，等顺利签下夜幕的股份，再分给赵东一部分，这样一来，得了好处也能给把兄弟一个交待，两不得罪。
    “别可是，我问你，你要是曾老头，一个之前给你添乱找麻烦的人，等你把事情料理清楚，会放过他吗？还给他好处，脑袋被门夹了，还是你喝风喝顶了？”
    罗方在电话里小声嘀咕，“那合同白纸黑字签过，他还能反悔？”
    “讲清楚，什么合同？”
    电话那头罗方犹豫
    “你倒是讲呐，真要有天上掉钱的事，我也懒得麻烦，你接着就是”
    一阵支支吾吾，罗方还是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声音越来越小，背着把兄弟干这事，确实挺不光彩。
    “罗方，你他妈这把岁数全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东子，我可是看在拜把的份上才实话和你说，你讲这话过了昂！”
    罗方挺委屈，你一个小我二十岁的说这话，我明明可以瞒着你把事做了，只需要出去半个月，等江疯子把你干废了再回来，好处捞了还不出力。好心好意告诉你，你还说这种话！
    “我过你妹，你先吃几个核桃再好好想想，这事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杨刚没了，曾老头同样需要人来顶替他，再说之前我配合你做的那些事，又不是啥子深仇大恨，他凭什么就不能找我合作？东子，听哥的，算了！得了好处，哥分你三成，不管是夜幕还是赌场，都有你的份。你就只需要出去躲躲，等往后我给老爷子说说好话，你再回来，保你平安无事”
    赵东明白，在罗方的立场来看，这个决定没毛病，甚至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不单没坑他，连他的那份也算在内。这个世道还能这样做，算是不错了，得亏罗方是老牌社会人，要换着跟自己一批次的，直接反水跟曾老头收拾自己都有可能。毕竟有奶便是娘的货色，遍地都是。
    “方哥，我知道你还顾念拜把情义。可这事没你想的这么简单，我问你，曾老头要真是那样想。他为什么不找东城的其他势力来收拾我？原住民处理起这些事更方便。”
    “他知道我干不过江疯子，而且江疯子确实敢跟你硬来”
    “哼哼”
    赵东气乐了
    “说句你不爱听的，东城的势力真干起来，你干得过哪个？你有胆子跟哪个开干？”
    电话那头罗方一愣，好像真是，没有赵东之前，自己早习惯了息事宁人，能用钱摆平的坚决不动武，武力也只能震慑震慑小瘪三。手底下那些人，多少年没打过硬仗了，收个保护费都欠奉，拿什么跟人开干？
    “还有，人手一条命，真干起来，东城的势力没人怕我赵东，他江疯子就不是敢不敢硬来的事”
    “那你说为啥子？”
    “你还没看出来吗？那老东西比谁都排外，也比谁都看重自己的江湖威望。他绝对不会允许掌控东城顶替杨刚的，不是他的人。”
    “呃...”罗方有点明白了，好像抓住点什么，又好像啥也没抓住
    “你再想想，之前青洪的事，我给了金楼梯，他走了吗？屁大点事让杨刚是怎么弄我的？杨刚出事，华勇他们在罗县被我们几个干翻，他又是怎么利用衙门想弄死我们？我们跟他早就水火不容，一个几十岁的老大跟一个小辈这样较真，说明什么？而且，你在这种时候跟我拜把，一起搅乱东城，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他会放过你才怪”
    “不信？让那个什么江疯子出面，就是证明，接替杨刚的八成会是他，不管是谁，我敢肯定一定不是你罗方。你自己照照镜子，你跟江疯子谁才是最佳人选？而且最主要的，你不是曾老头的人。这就是我刚才说的，他为什么不找东城的原住民势力，外人哪有自己人方便掌控！”
    “不是，东，东子，真有这么玄乎，还有那合同，签了他就不能反悔”
    “还惦记合同呢？真给你百分之三十，你接得住吗？别忘了我们是怎么弄夜幕的，别人一样可以弄你，到时候你顶不住，一样夹起尾巴滚蛋，砸进去的两百万？你觉得会回来多少？方哥呐，咱们打铁还得自身硬，指望别人施舍，就是把后背亮给别人，你好好掂量掂量，会不会让人从背后捅了！”
    “那怎么办？我，我们也干不过江疯子呐！”罗方有些急了
    “别我们我们的，只有你怕他，怎么办？按计划办，夜幕必须拿下来，不用别人施舍，咱们自己动手。方哥，想在东城站住脚，必须这样弄”
    “可，可是......！”多年的阴影哪能这么简单说散就散！
    “不用可是，你别管，江疯子我来摆平。”怕就怕不知道要对上的是谁，找到正主就好办。
    “你，东子，你行吗？”罗方还是心里没底
    “把那吗字给去了，等消息就行！”
    稍顿，赵东语调犀利
    “方哥，我丑话说在前面，这次你有顾虑我能理解。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摆平了江疯子，你要是再跟我玩聊斋冒憨劲，别怪弟弟攘外之前先安内，调转枪口干你”
    “嘿嘿，不会，不会啦，东子，那你小心点，哥哥等你消息”罗方一阵讪笑
    “老蹩脚，真他妈不讲究，哪来那么多怕的，要不是看你还讲点道义，又跟我拜了把子。我才懒得带你玩，不怕告诉你，凭我现在的关系，东城那几个上赶子跟我合作，再瞎搞把我惹毛了，让你滚回山上玩去！”
    赵东骂骂咧咧挂断电话，不管卢升能帮自己到哪一步，都必须得先抬出上面的关系震慑一下罗方，免得老小子见风向不对又想撤！
    “东哥，朱云刚打电话过来。”
    “怎么说？”
    “我们前脚从医院走，不到半个小时，就有十来个人去医院找我们”
    “哼，动作挺快，知道了，把东西备上。”
    还好反应快，不然莫名其妙让人先把王博几人干趴下，自己就真了成光杆司令。也不知道罗方那老小子给对面抖了多少这边的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