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一片愁云惨淡。
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几乎围满了坤宁空,三皇子双目无神的跪在一边,看着气息微弱的母后说不出话来。
皇帝姗姗来迟,满目愁容,看着皇后如此,一代帝王垂泪,引的宫内下侍纷纷跪地。
“梓潼可好?”
看着他虚伪的模样,皇后扯起嘴角,微微一笑,只觉气力不足,让她根本提不起力气来,说完一句整话。
若是寻常夫妻,不至于被他逼迫到如此地步,如今万事不由己,她被迫害成这个样子,还得陪他做戏。
几乎是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她仰起身子来,死死看着皇帝,目光中有不为人察觉的狠绝,更多的是哀求。
“臣妾死后,还请陛下赏三皇子封地,臣妾唯有一子,身死之后,只望他如民间习惯,为母守孝三年,不入朝堂,不成婚事。”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皇帝更是目光幽深,看着她突如其来的恳求,半晌无言。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她这么一说,是绝了三皇子以后的路了。
三皇子此时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跪走到母亲榻前,看着她虚弱模样,涕泗横流,握住她的手直道:“孩儿要为母亲守孝,还请父皇成全。”
中宫与嫡子,一个病危,一个也不成人形,此刻双双恳求,便是看在外人眼里都觉心酸。
皇帝心中亦无太大喜悦,到底一个是多年的枕边人,一个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走到这一步,非他所想,可却也如他所愿了。
小寒,泼水结冰,出门冻路,这日皇宫敲响丧钟。
大霁第三任皇后,薨。
皇后薨世,帝罢朝三日,闻帝君伤心欲绝,为发妻之亡不能自已,几欲昏厥,满朝皆**后情深。
皇后离世,谥号孝文静皇后。
皇帝在悼文中写她玉质兰心,温顺贤淑,通篇下来都是一个丈夫对离去妻子的不舍与珍重。
就在所有人都感叹此,感叹帝后伉俪情深时,另一道圣旨更是打破了死水一般的朝廷。
竟是封皇后唯一一子,赐封地华山,三皇子为瑞亲王。
圣旨一出,朝野上下的大臣就坐不住了。
哪有中宫薨世,就将她唯一的嫡子远封在外的道理?
陛下年过半百,不立太子,不稳国本,已经叫很多人对此不满,如今竟然还将最有储君资格的三皇子打发在外?
朝中不乏有中立党派,这段日子对宋国公冷嘲热讽。
无非是这一连串的消息叫大家纷纷猜测,中宫刚刚离世,他唯一的嫡子就被封了封地,几乎是绝了立储的可能,那华山离京千里之遥,打发到那么远去,很难不让人猜测是在给别人腾位子。
这就不得不说当初立后的风波,人尽皆知,当今陛下的发妻,原本可是这宫中的贵妃娘娘,后来陛下**,贬妻为妾,只封贵妃,当年王府里一个毫不起眼的妾却成了皇后……
很难不让人怀疑,嫡皇子被封亲王远离京城,这其中没有贵妃这边的手笔。
宋国公气的几天没出门,倒是更见外头议论纷纷。
更有甚者,都传出了宋国公仗着权柄大,欺负没了娘的孩子这种话,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宋家出来的贵妃能荣登宝座,在护佑着贵妃生出的皇子能登储君之位。
外头如何猜测,暂且还影响不了宫里,贵妃还不知这些传言,只单听说了给三皇子的封旨时就坐不住了。
当下去寻了皇帝,得知了原因后,也并未放下心来。
还没过多久,流言蜚语便传到了她的耳里。
贵妃不慈,即将封继后,第一件事就是对嫡皇子下手,宋国公为贵妃后盾,为成下一任帝王母族,不择手段云云。
听到这些话,只觉浑身发冷。
她在后宫,对前朝的事消息并不灵通,可皇帝手眼通天,无论外头有什么,他都必然知晓,可如今事态发展成这样,她们宋家,包括她自己都被外人如此揣测,却不曾听他解释过一句。
就这样冷眼看着,她和她的母族被外界议论编排毁谤,这位帝王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言而喻。
一想到这里便觉心如刀绞,他早就不当自己是他的妻子,自然也不会为了她的名誉去辩解什么。
纵使这么多年,许多事情早已看清,也看淡了,但到了这种时候,还是觉得心寒。
等到外头什么话都说出来后,还不等皇帝有什么说法,外人就得了三皇子,也就是瑞亲王一句解释,一切皆是因为先皇后遗愿,作为皇后唯一的儿子,他甘愿如此,为母守孝,天经地义。
三皇子本人都这么说了,他的亲信以及三皇子党也就消停了,那些中立派或还存有疑虑,但终究是消停了些。
而这个时候,皇帝才站出来为宋家正名,慢慢消除那些流言蜚语。
这一场闹剧终于过去了,先皇后入皇陵后,张嬷嬷代表贵妃去看望宫外的瑞亲王。
彼时的瑞亲王形销骨立,形同丢了魂魄一般,府中姬妾将散尽,亦有那不忍离去的在堂中戚戚哀哀。
张嬷嬷到时才发现,宋家二公子宋洁与宋国公也来了亲王府。
曾在皇子所,张嬷嬷与瑞亲王也算相识,只是两宫不对付,先前总有龃龉,如今形容敏感,可或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本就不该成敌对关系,否则,就该避嫌到底。
“贵妃娘娘不便出宫,担心王爷这厢无人打点,派奴婢来看看。”
曾经风流倜傥的瑞亲王,如今生生磨灭了眼底的光亮,听闻此言,他还是站了起来,虚虚一笑,道:“娘娘有心了,母亲走后,我也就无牵无挂了,如今不过是去个清静的地方为母亲守孝,这里的东西带不走,自也没那么多麻烦事。”
张嬷嬷听后,心头一声叹息。
“娘娘说过,王爷若有何事,尽管说来,我们贵妃娘娘一定会尽其所能。”
瑞亲王看着她,又看了眼旁边的宋大人,轻叹了口气,直言道:“我知道三位今日为何而来,那些流言蜚语本就不属实,我那么做也不是为了帮你们,只是不想我的母亲走了以后还要被人编排,被人利用,所以你们不用放在心上。”
话到此处,他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们,长长的叹了口气,旁人看不见的地方,一行泪落。
“两宫相争已久,都并非所愿,现在看来从来就没有赢家,皇权之下,大家都是失败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