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
李隆基乘坐的圣驾经过玄武门时,李隆基回头深深看了一眼玄武门,四十五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唐隆政变在此拉开帷幕,自己率人诛杀韦后一党,踩着鲜血与权谋,登上皇位,开启了属于自己的辉煌时代——开元盛世。那时的他,意气风发,眼中满是果敢与雄心,坚信自己能缔造一个前所未有的伟大王朝。
可如今,时过境迁,现在的自己在銮驾中身形佝偻,眼神里只剩疲惫与落寞。往昔的荣光仿若隔世幻影,如今面对安禄山的叛军,自己却只能选择逃离,将祖宗基业、万千子民丢在这危城之中。风从宫门缝隙穿过,发出呜呜哀声,似也在为大唐的衰败悲叹。
随行的侍从、宫女们皆低眉顺眼,大气不敢出,生怕触怒这位心情复杂的帝王。杨国忠策马靠近銮驾,轻声说道:“陛下,莫要再看了,早些启程,出了城,离了这是非之地,去蜀地也好安心歇着,等勤王军收复长安。”他偷瞄李隆基神色,小心翼翼,心中只盼着能快些到蜀地,保住自己的权势。
李隆基仿若未闻,依旧沉浸在回忆与伤感之中,良久,才缓缓闭上双眼,无力地挥了挥手。车队又缓缓启动,向着蜀地方向行去,扬起的尘土,一点点遮蔽住长安城宏伟的轮廓,一场未知的命运风暴,正笼罩在这支狼狈出逃的队伍上空。
……
两天后,马嵬驿。
“陛下,吃点东西吧。”杨玉环忧心地劝道。
李隆基睁开双眼,看着眼前面容姣好却难掩忧愁的杨玉环,轻轻摇了摇头,叹道:“朕没什么胃口,爱妃你自用吧。”说罢,又把目光投向驿馆外。此时的马嵬驿,天空阴沉沉的,厚重的乌云好似随时都会压下来,狂风呼啸着卷过破旧的屋舍,吹得窗扇哐当作响,似是奏响一曲悲歌前奏。
驿馆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随行的禁军士卒们三三两两聚在角落,眼神中满是疲惫与愤懑。一个老兵扯着干裂的嘴唇低声咒骂:“咱舍了命护着皇上出逃,一路上担惊受怕,可连顿饱饭都没着落,这算什么事儿!”
旁边的小兵也跟着附和:“就是,那杨国忠平日里作威作福,如今把咱坑惨咯,真该有人治治他!”
杨国忠刚巧路过,听到这些闲言碎语,脸色一沉,正欲呵斥,却又怕激起众怒,只能强挤出一丝笑容:“各位将士稍安勿躁,等到了蜀地,荣华富贵少不了大家的。”可士卒们只是冷冷瞥他一眼,并不领情。
而驿站的马厩边上,陈玄礼看着李亨身边的亲信宦官李辅国小声说道:“你可确定太子殿下支持此事?诛杀杨国忠等奸贼,我等万死不惜。”
李辅国三角眼微微一眯,凑近陈玄礼,压着嗓子道:“陈将军放一百个心,太子殿下早对杨国忠那厮不满了。如今这局势,不除杨国忠,大唐危矣,军心也稳不住。殿下一心为国,只等您这边动手,也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说罢,还机警地环顾一圈,确认无人偷听。
陈玄礼握紧拳头,关节咔咔作响,沉声道:“好!杨国忠祸国殃民,我等为大唐社稷,为万千将士,都不能再容他。只是这事儿,须得谋划周全,稍有差池,你我都得掉脑袋。”他眉头紧锁,眼神透着果敢与决绝,多年征战的风霜在脸上刻下坚毅的痕迹。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原来是斥候回来复命。斥候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禀报道:“将军,附近百姓听闻皇上銮驾在此,聚了不少人过来,瞧着情绪颇为激动,嘴里都喊着要惩处杨国忠。”
陈玄礼与李辅国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惊喜。李辅国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低声道:“真是天助我也,民意可用。有百姓牵头,咱们行事便更名正言顺。”
陈玄礼点点头,立刻吩咐道:“去,挑几个机灵的士卒,混进百姓里头,把这火势再烧旺些,务必让众人矛头都对准杨国忠。”那斥候领命而去,眨眼便消失在沉沉暮色里。
驿馆内,李隆基仍沉浸在愁绪中,对外面暗流涌动浑然不觉。杨玉环察觉到氛围越发怪异,心中隐隐不安,又劝道:“陛下,要不臣妾命人煮些热汤来?您多少进些吃食,莫要伤了身子。”李隆基只是摆摆手,依旧沉默不语。
杨国忠觉察到一丝危险气息,可又摸不清头绪,在厅里来回踱步,坐立难安。他想找李隆基求个庇护,却见皇帝神色冷淡,只能暗自祈祷这莫名的恐慌只是自己多心。
不多时,外面百姓的呼喊声渐起,如汹涌浪潮,一波高过一波:“严惩杨国忠!还大唐安宁!”
李隆基听到外面的呼喊声,眉头皱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丝不悦。他看向杨国忠,说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百姓会突然聚集起来,还喊着要严惩你?”
杨国忠心中一惊,忙不迭回道:“陛下,这定是有人故意煽动,想坏了臣的名声。臣一心为陛下效力,绝无半点私心。”他眼神闪躲,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
这时,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地说道:“陛下,外面百姓越聚越多,他们说杨国忠祸国殃民,要陛下严惩。”
李隆基脸色一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恼怒。他大声道:“传朕旨意,让百姓安静下来,不得扰乱秩序。”
杨国忠则推门出去,看着门外衣衫褴褛的百姓硬着头皮喊道:“何人胆敢喧哗惊扰圣驾!”
百姓们被杨国忠这一喝,不仅没有退缩,反而更加激动。一位身材高大的汉子上前一步,怒目圆睁,指着杨国忠喊道:“杨国忠,你这奸贼,平日里鱼肉百姓,如今又带着皇上出逃,置百姓于不顾,还敢在此耀武扬 威!”周围的百姓也跟着附和,人群中响起了一片叫骂声。
杨国忠心里发虚,却还强装镇定,吼道:“大胆刁民,竟敢污蔑本相!你们莫要被人蛊惑,赶紧散去!”
这时,躲在远处的陈玄礼弯弓搭箭瞄准站在二楼的杨国忠,陈玄礼深吸一口气,手指微微颤抖,弓拉满弦,箭在弦上蓄势待发。他目光坚定,心中涌起一股决然,眼前的杨国忠,已被视为祸国殃民的罪魁。
随着“嗖”的一声,箭如流星般射出,直直朝着杨国忠射去。
箭带着呼啸的风声,“噗”地扎进杨国忠的胸口,他瞪大了眼睛,身体晃了晃,双手下意识地捂住伤口,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周围百姓见状,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欢呼。
杨国忠身子晃了晃,脚下一软,直接从楼梯上滚落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大口喘着粗气,眼神中满是恐惧,没过一会便断了气,一代奸相就此身死。
周围的民众纷纷冲上前撕扯杨国忠的尸体,恨意让他们的双眼通红。有人猛地揪住杨国忠的头发,将他的脑袋往地上狠狠砸去,嘴里怒吼着:“叫你祸国!叫你殃民!”另有妇孺也挤在人群里,拿石头、拿鞋底,朝着尸体又砸又打,宣泄着平日里积攒下的恐惧与愤怒。
驿馆内,李隆基皱了皱眉,看向高力士吩咐道:“去瞧瞧怎么回事,杨国忠怎么还没回来”
高力士领命,小步快跑着出了驿馆。刚一出门,就被外面汹涌的人群和混乱场景惊到。他定了定神,挤过喧闹的百姓,看到杨国忠那已不成人形的尸体,心中暗叫不好。
高力士赶忙折返,回到驿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有些发颤:“陛下,杨国忠他……他已被乱民所杀,尸体都被糟蹋得不成样子了。”
李隆基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继而转为震怒:“岂有此理!光天化日,竟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等事!”他气得来回踱步,手在空中挥舞着。
高力士连忙安慰道:“陛下,当今之计是安抚民众,稳定军心。”
李隆基点了点头,铁着脸走出了驿馆,看着外面的民众与士卒高声道:“尔等为何要杀害朕的宰相?”
百姓们见皇帝现身,先是安静了些许,可很快就有人壮着胆子喊道:“陛下,杨国忠祸国殃民,罪该万死!他平日里只知搜刮民脂民膏,让咱们活不下去,如今还带着陛下您出逃,把长安拱手让给叛军,绝不能饶他!”
这一嗓子喊出,周围人也纷纷附和:“是啊,陛下,杀了他是为民除害!”“他就是个大奸臣,死有余辜!”呼喊声又渐渐高涨起来。
士卒们虽没跟着叫嚷,但脸上也透着对杨国忠之死的默认,眼神里满是对百姓这番举动的理解。
李隆基看着群情激愤的众人,心中明白,杨国忠在众人心中积怨已深,即便此刻惩处百姓,也难以平息众怒,说不定还会激起更大乱子。他神色复杂,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杨国忠既已伏诛,此事到此为止。朕知晓你们一路辛苦,也受了不少委屈,即日起,开仓放粮,聊表抚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