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感受到姒杼颤抖的手,温柔地反握住,指尖轻轻摩挲他的手背,无声地安慰着他。莲笙的话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姒杼心头,让他想起曾经随父亲东奔西藏亡命天涯时的无力和恐惧。他紧抿着唇,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姒杼,夜明和孩子,你只能选其一,」莲笙翠绿色的衣袖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语气却冰冷如霜,「这是你作为帝王需要付出的代价。」
「你在替你的小狐狸报复我?」姒杼猛地抬头,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像是要将莲笙吞噬。
莲笙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花枝乱颤,连眼泪都出来了。
「报复?」她笑够了,才慢悠悠地补充道,「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此生,你只会有这一个孩子。」
姒杼怒不可遏,额头青筋暴起。「你说什么?」
「我说,」莲笙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冰锥一样刺入姒杼的耳膜,「你,姒杼,此生只会有这一个孩子。夏王朝的未来,和夜明,你只能选一个。」
姒杼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道:「神君,你这是在逆天而行!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莲笙挑了挑眉,一脸的无所谓。「天谴?姒杼,你怎么就确定,这不是天意呢?」她笑得肆意张狂,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夜明看着姒杼不断颤抖的手,轻轻拍了拍,柔声道:「阿杼,你不擅长做选择的,我来吧。」
「阿姐!」姒杼一把抓住夜明的手,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捏碎,眼中满是惊恐和无助,仿佛只要一松手,他就会永远失去她一般。
夜明回握住他的手,温柔地笑了笑,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
「无妨,」她轻声道,声音如空谷幽兰,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她转身,步履轻盈却坚定地走向莲笙,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姒杼的心尖上,让他感到一阵阵的揪痛。
「阿笙,既是你来了,想来,我们还有第三条路可走,是吗?」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希冀,却又隐藏着一抹难以言喻的悲凉。
莲笙起身,目光如炬,直视着姒杼,语气冰冷而决绝,不带一丝感情:「他日你与胡九一战,无论用何种方法,你需得保胡九一命,我自会想办法保全夜明。」
「好!!」姒杼怔愣片刻,随即毫不犹豫地应道。
莲笙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谁言我夏后氏不善抉择?这不选的很爽快嘛!」
夜明背对着两人,嘴角浮现一抹转瞬即逝的苦笑,那抹苦笑中,藏着深深的无奈与悲凉。
「阿姐……我……」姒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颤抖。
夜明敛去脸上的苦涩,换上一抹温柔的笑容,转身看向姒杼,轻声道:「阿杼,无事,我明白的。」
姒杼紧握着夜明的手,一步三回头,那眼神像是要将莲笙生吞活剥了一般,却又带着一丝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畏惧。最终,他还是带着夜明离开了,只留下了一句僵硬的「神君安心养伤」。
望星楼,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却处处透着不属于莲笙的奢靡气息。她斜倚在榻上,一身翠绿的衣裙衬得她肌肤如雪,墨发如瀑,散落在身后,像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
寓迦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盘丹药进来,晶莹剔透,灵气四溢,都是疗伤的圣品。
「神君,这些都是陛下特意吩咐炼制的,对您的伤势大有裨益。」寓迦低眉顺眼,恭敬地说道。
莲笙瞥了一眼,看着那些勉强算得上是五品的丹药,淡淡道:「收回去吧,我用不上这些东西。」并不是她有多看不起寓迦炼的那些丹药,只是对于她来说不愿承姒杼的一丝情。
阳城的春天来得早,空气中弥漫着湿润泥土的气息和花朵的芬芳。
夜明提议出去走走,姒杼自然不放心,派了乌泱泱一队人马「保护」,惹得莲笙嗤笑:「我要是想带走她,你就是把阳城的人都派来,也拦不住。」 夜明只是笑笑,最终还是寓迦跟着,姒杼才勉强同意。
她们去了救济院。还是那个破败的院子,只是管事的姑姑换了一茬又一茬,院子里的小乞丐也换了一张张新面孔。
夜明走到一台织布机前坐下,纤细的手指抚摸着粗糙的木质纹理,眼神中带着一丝怀念。莲笙在她身边坐下,随手拿起一块布料,上面绣着几朵歪歪扭扭的莲花,依稀可见当年她初学女红时的笨拙。
「你还记得你当年织的那只四不像的鸟吗?被你硬说是凤凰,气得姑姑直想把你赶出去,幸好有胡九…不然我们就得露宿街头了。」夜明笑着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揶揄。
莲笙也笑了,眉眼间尽是慵懒。「他长得好看,即使是个瞎子,也受待见的很……」
「说的你家小狐狸只有皮囊似的…他的骨笛吹的确实也不错…」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像极了久未重逢的老友,偶尔还会说些只有女人之间才懂的悄悄话。
寓迦站在一旁,如坐针毡,尴尬地咳了几声,识趣地离开了。
寓迦前脚刚走,夜明脸上的笑容便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这里有你留下的一丝灵力,我便以此设为结界,很安全。」
莲笙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夜明:「不愧是活了上万年的鬼,这戏演得,连神都看不出来。」
夜明无奈地笑了笑,「在我们那里有句话叫,人生如戏,全凭演技。」
「夜明,你当真舍得吗?」莲笙收起玩笑的神色,语气也变得认真起来。
「孩子吗?」夜明垂眸,纤纤玉手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神色复杂难辨。
莲笙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你是当真不把夏后放在心上一点呀!他知道了不知道得有多伤心!」
「阿笙,你明白的。」夜明的声音低若蚊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说我是他的挚爱,可无论何时何地,我终究不是他的第一选择。我并非执意要与天下苍生争夺他的心,只是……我已反复言明,他给不了我想要的安稳与归属。他却一次又一次地许下海枯石烂的誓言,将我禁锢在他身边,最终,他加诸于我的一切伤害,都成了迫不得已的无奈。归根结底,不过是源于他自私的占有欲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