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那姜忠敏亲自给皇后宫里送了东西,不久皇后便匆忙去了寿康宫。直到四殿下走后许久才出来。”
年世兰回到宫中气定神闲地用起了晚膳,听着周宁海禀报皇后行踪。
“很好,今日姜忠敏亲眼目睹了事情的经过,此番有了皇后的转述,太后便是疑心本宫也顾不上了,毕竟她还得忙着善后自己的名声。”
虽然今生姜忠敏是皇上提拔上来,但前世姜忠敏上位,看着是皇后的顺水推舟,但事发突然,皇后雷厉风行地便将人扶上位,年世兰多少还是留了心眼。
姜忠敏处事还算公正,也极有眼力见,无论他是否是皇后的人,按着他的秉性也会如实告知皇后的。
“对了,弘历如何了?他的伤势可有再仔细让太医瞧过?”
年世兰脱口问出,又忽然觉得自己此话逾矩十分不妥,转而又心虚道,
“毕竟,他的伤势是因为本宫......”
“娘娘,四阿哥向来稳妥,眼下皇上动了大气,您被禁闭宫中,外头的事咱们也帮不上忙。”
颂芝心中了然,主子如今恐怕心里有了四阿哥,她心头不安却不敢明言。
“你说的是,是本宫多虑了。”
颂芝的弦外之音年世兰哪里会不懂,她自觉不妥,勉强压下心中的牵挂,转而又失落了起来。
眼下自己被禁闭宫中也好,是该冷静一段时日,整理心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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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奴婢已将消息递出去了,明日的朝堂便会有人上奏。”
剪秋在宫门落钥前匆匆回了景仁宫,皇后得知事情安排下去,也是稍稍缓和了面色。
“太后行事从来稳妥,今日倒是对华妃强势打压,而皇上此番处理李四儿的事也十分仓促利落,本宫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似的。”
皇后留在寿康宫被太后安排了许多事,虽然打压华妃她心里是万分欣喜的,只是不像太后以往中庸处事的作风。
更何况老夫人临终提及太后之名的原因,皇后依然是摸不透其中缘由。
“奴婢倒觉得此番毕竟涉及两位命妇之死,自然也是朝中大事,太后娘娘这次恐怕是下了决心,要打压华妃气焰,以证后宫纲纪。”
剪秋拿过绘春的篦子,细细给皇后篦发,眼里是按捺不住地兴奋。
“你说的也有理,这华妃实在过于跋扈了,更何况此事一出,有损隆科多大人颜面,想必太后也不想让年家太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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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受伤了?怎么好好的,殿下去了趟尚书府便受伤了?”
云岚见浅月正往内院送东西,在半道上扯过了浅月打听了一番,这下才知殿下受伤的事情。
“好姐姐,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其他的我实在也是不知,殿下的规矩你是懂的,不说了,我得忙去了,你快回房吧,不然被看见可不好了。”
浅月随意几句便打发了云岚,云岚欲言又止,心中又急又气。
华妃害死了两位命妇,这事在后宫传了一下午了,此番殿下受伤势必是因为她了!
“殿下,这是华妃娘娘宫中差人送来的滋补药材。”
赵喜向弘历回禀,身后跟着端着药材的浅月。
弘历只微微抬眼瞧了瞧那两个锦盒,点头示意收下。
“可有话传来?”
直到浅月下去了,弘历似有不甘又多问了一句。
若是有话传来,送东西的便是宋福,眼下自然是没有话的。
“不曾有话,殿下,如今华妃娘娘被禁闭宫中,自然低调行事,您的伤势还需好生静养。”
弘历深知此事关乎前朝后宫,难以善了,他与华妃都涉事其中,赵喜此话也是在提醒自己不可再节外生枝。
窗外大雪暂停,但依旧天暗云低,弘历情绪低落,心事如潮,明明两人分开不久,此刻的他却想她入骨。
***
次日虽天寒地冻大雪纷飞,但朝堂之上却是热闹嘈杂的。
胤禛一脸冷然怒意,瞧着下头的大臣众说纷纭唇枪舌剑。
以隆科多为首的一众官员,皆是声讨华妃越权干涉朝臣家事,而导致两位赫舍里命妇去世,要求皇上惩处华妃。
而以年羹尧为首的一党,自然以隆科多纵妾杀妻、立身不正为由,弹劾隆科多。
一时间朝堂喧哗,胤禛起初恼怒愤然,如今瞧着一众官员大臣的站队,他倒也看出了些许两人在朝中的势力。
此番看来,倒是隆科多得了赫舍里的支持,一时显得势力更甚。
胤禛瞧着隆科多有恃无恐的样子,心头油生冷然杀意,隆科多如此妄为恐怕也有太后的缘故。
自己还不曾面见太后,问责他隆科多行为不检,他竟不知收敛。
“既然李四儿死的不冤枉,华妃虽越权,但也算是协助了破案。朕已下旨赐死了李四儿,华妃也禁闭宫中,此事无需多议。”
胤禛心头不耐,只肃然下旨了结了此事,倒是一直中立的都察院右使出列又再请奏。
“皇上言之有理,对李四儿判罚得当,况且尚书大人被长子揭发刻薄发妻,此事虽还在调查之中,但追根究底是尚书大人不能约束内院才至此惨案,臣奏请皇上按律严查尚书大人。”
说罢这位瘦小却精干的都察院右使又跪地,挺直着身板朗声再言:
“只是,华妃娘娘身为内宫妃子,悄然到访尚书府却是有违宫规;而华妃虽有协助破案之功,却也逾制行事,又导致老夫人亡故,是有过失伤人之举。此事恐怕还得请太后出面整治内宫,以正纲纪!”
隆科多气得扭头怒视这向来没什么存在感的都察院右使,却一时理亏不好发作。
只见这右使熟视无睹,俯身叩拜,语声肃然:
“臣身为都察院右使,不敢不尽忠职守,此事虽为妇人之事,却已然牵动了朝堂。望皇上能以尚书府之事为鉴,后宫不正前朝也将不稳,请皇上不可再过分宠幸妃嫔,而使后宫尊卑无序。此为微臣肺腑之言,望皇上明智而行,以示天下臣民。”
眼下不光是隆科多恼怒气结,年羹尧亦是忍不住地出列再想争辩。
“都察院右使大人所言入情入理,臣附议!”
先一步出言的竟然是大理寺少卿甄远道,年羹尧与隆科多只觉此人面生,不以为然。
“爱卿,所言甚是......”
胤禛早已将不耐得盘弄着手串,他眸光如鹰隼般阴鸷冷厉瞧着跪地的都察院右使片刻,似是在沉吟又似心怀疑虑。
“朕从前倒是鲜少听到都察院的谏言,想必是如今朝堂清明,都察院也清闲。爱卿如今此番慷慨陈词,倒是提醒了朕,你起来吧,此事朕会同太后商议。今日就议到此处。”
胤禛漠然瞧了一眼那瘦小却隐约颤抖的身影,起身阔步离去了。
若不是此人从前极少上谏,而此番阔论明着弹劾隆科多,实则是提议让太后主理后宫,胤禛恐怕还当真以为自己得了一个刚正不阿,克己奉公的大臣。
胤禛心头凛然,坐上龙辇便沉声吩咐:
“去寿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