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为人，祁同伟深谙官道，对于他来说，官场就是江湖。
    混迹江湖，敌人生生不息。
    但并不是每次都要赶尽杀绝。
    有时，结善缘，也是一种生存之道。
    “对了，谭韵，既然你们在哈查武装安插卧底，那么能不能让他查一查，警队的内鬼是谁？”
    “警队的卧底？”谭韵眉头轻皱，“祁厅长，能说明白点吗？”
    “换一个说法，你知道迟臻厅长是怎么牺牲的吗？”
    “多少了解一点，好像是在一场抓捕行动中出了意外。”
    “那我问你，什么样的匪徒，能有重火力袭击公安厅长？而且，当时迟臻厅长身边还有不少人。”
    “你是说，这不是意外？”
    “没错。”祁同伟吐出烟圈，“迟臻厅长的牺牲报告我看过，根据我多年的经验，那是一场伏击。”
    “所以，你怀疑警队有内鬼？”
    “不是怀疑，是肯定，我梳理了迟臻厅长牺牲当天的行动，可以断定，他是被人出卖了。”
    “这样啊。”谭韵沉思了一会儿，“行，关于卧底的事，我会调查，不过结果如何，我不敢保证。”
    “可以。”祁同伟点点头，又问道：“你对哈查武装了解多少？”
    “怎么说呢，这是程来一手打造起来的武装力量，也是用金钱堆积出来的势力，哈查武装在短短两年内，已经吞并了周围十几个小势力，如今已然可以和政府军抗衡，更重要的是，程来是个疯子，还在不停扩张他的武装力量，看样子……野心真不小。”
    “这个我知道。”祁同伟踩灭烟头，“我从来不怀疑这个疯子的野心，当然……他若不把手伸到国内，我也不在乎他干了什么，可现在……他正玩火自焚。”
    “那你准备怎么办？在境外，省厅可没有执法权，就算你通过外交手段拿到执法权后，也未必就能将程来拿下，别忘了，他手里还有很多人质。”
    “那也算人质？不过是一些赌徒罢了。”
    “赌徒也是人，还有，他正在培养童子军和敢死队。”谭韵有些唏嘘，“那些孩子，有一半来自国内，如何限制出入境管理，才是重中之重。”
    “这个我知道，我这次来栗栗州自治区，就是解决这个问题，关于出入境管理，不能过去依赖边防警，市局和当地派出所，必须拿出态度。”
    “我赞同，尤其像马大哈那种人，还市局刑侦大队长，我看……早该开除了。”
    “英雄所见略同。”祁同伟应了一声，看向了关押芮超的房间，“时间到了，咱们过去看看吧。”
    “好。”
    推开房间。
    芮超一米九的大个，捏着手机，蜷缩一团，无声哭泣。
    手机屏幕仍旧显示在通话。
    祁同伟拍了拍他，“到了京城好好改造，等改造结束，可以来找我，对了……我叫祁同伟，滇南省公安厅长。”
    芮超没说话，大颗的眼泪，就像不要钱一样，不断落下。
    祁同伟收回手机，深吸一口气，“芮省长，情况就是这个情况，你还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
    另一边的芮小芳，靠在过道的墙壁上，早就哭红了眼，“我没什么要说的了，同伟，超超以后拜托你了。”
    “别这么丧气，你不是还没进去嘛，等进去之后，再说丧气话。”
    “早晚的事儿。”芮小芳似乎已经看透，“同伟，姐的结局，姐自己知道，那个……你喜欢喝的茶叶，我明天让人给你寄过去。”
    “茶叶……寄来吧。”
    “谢谢。”
    电话挂断，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来到了十点半。
    又是疲惫不堪的一天。
    ……
    翌日。
    当祁同伟回到省厅后，游建龙拿着一份报告，行色匆匆敲响了门。
    “进来。”
    “祁厅长……”游建龙犹豫了一下，“听说，你昨天去栗栗州自治区，遇到袭击了？”
    “听谁说的。”
    “黄锦涛。”游建龙把手中的报告递了过来，“这是黄局长的检讨报告，他说……他想调岗。”
    “这小子，动作还真快，也好，不用我去找省委了。”
    “祁厅长……”
    “有话就说，不用吞吞吐吐。”祁同伟半眯着眼。
    “那我说了。”游建龙思考了一会儿，“我想问，是不是你建议黄锦涛调岗的？”
    “是。”
    “我觉得不妥。”游建龙沉声道：“黄局长这些年多次在生死线上徘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能因为你去栗栗州自治区被袭击了，就让他调岗，这不公平。”
    “游厅长，黄局长是你门生？”
    “不算。”游建龙义正言辞道：“我只是觉得，他很像我年轻的时候，而且……他曾经的功劳有目共睹，不该落个如此下场。”
    “瞧你这话说的，他是调岗，不是降级，这个结局很差吗？”
    “差。”游建龙正襟道：“祁厅长，你也是干政法的，你应该明白，当一个市局一把手，被调岗到其他闲职岗位后，此生……可能再难进步。”
    “所以呢？”
    “我觉得你应该给黄锦涛局长一个机会。”
    “游厅长，我算是看出来，你老小子是自我带入了，把黄锦涛看成年轻时的自己，在给他鸣不平，对嘛？”
    “是，我就是在为他鸣不平。”游建龙目视着祁同伟，“要知道，黄局长曾经是重伤不下火线的英雄，他不该……”
    “停停停。”祁同伟直接打断游建龙的话，“你也说了，那是曾经的黄锦涛，那现在的黄锦涛呢？他还有初心吗？还是曾经那个热血青年吗？还是说，当过英雄后，就能有恃无恐，永远占着茅坑不拉屎？”
    “游厅长，咱们做政法的，不能意气用事，我也没有否定过黄锦涛曾经的功劳。”
    “可那些功劳，不是他吃老本的理由。”
    “你见过现在的黄锦涛吗？依我看，他如今就是一具腐臭的尸体，曾经的光环也掩盖不了那一身锈味儿。”
    “滇南的公安系统，就是大浪淘沙，无论你曾经有多少功劳，干过多少牛逼的事，如果你不能保持初心，保持信仰，甚至开始放纵自己，那么……请滚蛋！”
    “公安系统不养闲人。”
    “还有，接下来的三个月，我将着重整顿滇南公安的作风。”
    “像黄锦涛这样的老油条，必须清出警队，这不是针对个人，而是所有人。”
    “包括我在内，所有警察以后都将有严格的考核，优胜劣汰，谁要是不适应，可以选择调岗，或者离开。”
    “尤其是市局和地方派出所，我不要求他们能像边防警一样舍生忘死，但绝不能对不起身上的警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