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长假结束后的第一个清晨，顾诗语正在学校食堂吃早饭，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了她旁边。
    “这里有人吗？”任俊端着餐盘，讨好地笑着。
    顾诗语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向四周看了看，偌大的食堂现在没有几个人，到处都是空位。
    虽然如此，既然顾诗语口头上没有拒绝，任俊就这样坐在了她的对面。
    “假期的第二天，你们班的尹沐朝就来找过我了。”任俊把整个过程都告知了顾诗语，当然也包括他和尹沐朝在天台的谈话。
    “让你操心了。”顾诗语嘴巴里嚼着东西，完全听不出这话是什么情感。
    “你的意见呢？”
    “尹沐朝有这个心思，我却没有能力单独辅导他。”顾诗语停下筷子，“如果你可以的话，无论是出于对他还是对我的帮助，都十分感谢。”
    任俊无奈地笑了笑：“还是感觉到学校给你的压力了吧？”
    顾诗语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又恢复了进食。
    “你啊。”任俊的手臂靠在椅背上，“竟然敢在校长面前说出让现在的学生去体验你以前的经历，哎，真闹翻了让你走人，你舍得这群孩子吗？”
    顾诗语难以被察觉地停顿了瞬间，才说道：“我自有办法处理。”
    任俊对顾诗语的态度也是束手无策：“可咱们一班和二班，最终是要分出个输赢的，六月快到了，明年的六月可是要决定32级哪个班会去十校联赛的。”
    “他先是岷东的学生，再是一班的学生。”顾诗语说，“你也先是岷东的老师，才是二班的班主任。”
    这话让任俊无法反驳：“行，我可以帮他，前提是尹沐朝他能自己想明白，但顾老师，我不是白帮，按你刚才的理论，咱们二班的学生，你也有责任辅导辅导吧？”
    “可以。”顾诗语明白任俊的意思，“但苗铣我可不能保证教得好，应该是保证教不好。”
    任俊摆摆手：“不用辅导苗铣，那小子的性格就不适合接受别人的帮助。”
    “那你要说的是……”
    “欧阳。”任俊提名了二班的副班长兼军师，和尹沐朝在一班定位相同的男人，“和你的潜能类型也有一些相似之处，现在也遭遇了瓶颈，希望你能……”
    还没等任俊说完顾诗语就爽快地点头：“好的。”
    “行！那我就引用尹沐朝的话——咱们两个班相互砥砺，相互学习！”
    岷东一班今天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是年级大课，但顾诗语有提前嘱咐，让众人下课后到班上集合。
    “两周后的周五晚上七点，十校联盟将针对32级的学生举办一场文艺汇演，这是每届一年级的保留节目，不做强制性参加，所以我只是转达一下学校的通知。”
    “就这件事啊。”程千锦抱怨道，“直接在群里发不就行了。”
    “不是怕有的人开了免打扰么？”顾诗语把程千锦的话怼了回去，“按照十校联盟的要求，每个学院至少要准备两个节目，如果你们想参与就到我这里报名。”
    “不太可能吧？”梁麒的脖子还挂着耳机，“我们现在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在了训练上，这个时候搞出一个什么文艺汇演，真有人会去参加？”
    “所以才说了，每个学院至少要准备两个节目。”徐远泽指出，“不这样的话，大概率会直接冷场。”
    钟灵秀双手抱胸：“不如不办。”
    封烈依旧是坐在桌子上，完全没把这个通知当回事：“嘛，就算非要每个学校都上报两个节目，也是非重点班的去应付，我们可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顾诗语双手按在讲台上：“不过我想说，等31级参加完十校大会你们便会正式成为学校的重点培养对象，以后这种活动几乎就没有了，如果你们有什么潜能以外的特长是可以去展示一下，晚会全程直播，整个岷江市都可以看到，说不定就让哪个机构或者企业相中了，未来不就多了一条出路嘛。”
    封烈注视着自己的拳头：“可别跟我谈什么未来啊，我只想现在——现在就变强！”
    “是啊。”程千锦同意，“诗语，你也看到了，我们现在每天都在全力以赴地训练，这种事情真的只用在群里通知一声就够了。”
    顾诗语没在意两人的说法：“学校有规定，哪怕你们不参与演出，也要在礼堂观看直播。”
    “啊？”封烈本来还沉浸在自己刚才的豪言壮语中，差点从桌子上掉下来，“意思是怎么着都要浪费我们几个小时是吧？”
    徐远泽安慰道：“只有几个小时，当休息休息也好。比起参演人员又要练习又要彩排，所耽误的时间已经够少了。”
    钟灵秀也指点迷津：“大不了去签个到，再走。”
    封烈调整调整坐姿：“真是的，这些领导总想着法子折磨我们。”
    这时，从听到通知就没有发言的尹沐朝开口了：“诗语，你是说文艺汇演会直播，然后十校联盟的所有一年级都会看是吧？”
    “是的。”
    “那我要参加。”
    “啊？”一班的剩余五人都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
    “尹，你在想什么？”钟灵秀首先质问，“在这种时候，你要停止训练半个月？”
    尹沐朝尴尬地笑着：“也不是停止嘛，侧重点变一下而已。”
    “可非常时期改变侧重点也是大忌啊。”徐远泽推了推眼镜，“我们不能再落后，再失败了。”
    “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梁麒倒是从另外的角度关心到。
    尹沐朝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差不多吧，我会把对团队的影响降到最低的，抱歉。”
    “这可不是你说降低就降低的事。”徐远泽摇摇头。
    “如果你要报名的话。”顾诗语刻意说话打断众人的争执，“明天放学前把节目内容告诉我。”
    回宿舍的路上，五人特地放慢脚步，让尹沐朝独自走在前面。
    “我说……”封烈压低声音，“之前没有听尹沐朝谈起过自己有什么特长啊，怎么现在急着要展示？”
    梁麒回忆了跟尹沐朝相处的这大半年：“印象里，好像说初中的时候学过黑管？”
    “不可能因为这个。”钟灵秀摇头，“你都说了是初中。”
    “还是诗语的那句‘以后没机会了’？”
    “白眼镜，这更不可能啊，现在所有32级的精英都在争分夺秒突破潜能超越，错过了以后才真的没有机会了！”
    “小声点！”梁麒提醒封烈，眼神里充满担心地朝前方看着。
    “程千锦？”
    心不在焉的程千锦被钟灵秀这么一喊，才回过神来：“噢噢噢，怎么了？”
    钟灵秀没有回答，只是皱着眉头。
    “我有点事，你们先回去吧！”程千锦笑着挠挠后脑勺，“绕点路。”
    程千锦只是站在原地，目送五人渐渐远去，做了一个深呼吸，随后拿出手机拨通了顾诗语的号码。
    “你好诗语，我是程千锦，关于文艺汇演的事情，报名什么时候截止？两天后？哦，好的好的，那算我一个。”
    “老哥，你翻什么呢？”尹沐夕喝着饮料站在尹沐朝房间门口，今天哥哥从一回到家就扎进房间，时而踮起脚在衣柜最上方寻找，时而又钻到书桌底下，还从储物间拖出了好几个箱子。
    “我以前的单簧管你记得放在哪里没有？”
    尹沐夕的嘴唇停在了瓶口：“怎么会知道啊，你问问老妈呢？”
    “老妈也说不知道。”
    见尹沐朝终于停止了闹腾，瘫倒在床上，尹沐夕才进门坐在他的身边：“怎么了？”
    “还是不行啊……”尹沐朝右手背贴在眼睛上，自言自语。
    尹沐夕还是一头雾水：“问你话呢。”
    “文艺汇演的事情，你知道吗？”
    “知道啊。”尹沐夕眨了眨眼，突然明白了，“你不会是要参加吧？”
    尹沐朝“嗯”了一声。
    “要用你丢了四年的单簧管？”尹沐夕难以置信，甚至又站了起来。
    “我一时也想不到别的。”
    “我建议你想别的。”尹沐夕是毫不留情。
    “是啊，别的……”之后尹沐朝便再也不做声。
    “老哥你也是奇怪。”尹沐夕边说边往外走着，“你们现在不应该在为潜能超越拼死拼活么，还有闲心参加文艺汇演？”
    咚，尹沐夕把门关上了。
    的确，表演乐器是不可能的了，那要用什么方式呢？
    “自己的特长……”尹沐朝侧过身，“现在我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呢？”
    想来想去，尹沐朝突然笑了——潜能，呵，不会还真只有这个了吧？
    更何况，视觉欺诈已经无法欺诈更多的人了。
    “魔术？”尹沐朝当着全班的面告诉顾诗语自己要表演的内容时，众人的疑惑不比昨天差。
    “你还会这个？”徐远泽问。
    “不是很会。”尹沐朝也不隐瞒，“两个星期慢慢学呗，我觉得，我脑子还是差不多够用的。”
    徐远泽却摇摇头：“从昨天开始我就感觉你的脑子不太够用。”
    徐远泽相信尹沐朝不是那种草率的人，他报名参加文艺汇演一定也不是展示才艺这么简单，可深层次的理由，徐远泽想不到，就尹沐朝现在的样子哪怕是问，他也不会说的。
    “那顾诗语，我也决定好了。”程千锦举起手，“小提琴。”
    “什么？”梁麒一把扯下自己的耳机，“你也要参加？”
    程千锦笑着点点头，这表情和昨天的尹沐朝如出一辙。
    “妈的，能传染是不是？”封烈已无法控制自己的措辞。
    “我可不一样啊，小提琴我小学就开始学了，现在都没放下，诗语说机会仅此一次，就想给大家展示一下。”
    “谁他么要看你现在展示！”
    “程子，你……”尹沐朝也没想到，他注视着还在跟其他人解释的程千锦，直到程千锦察觉到他的言语和目光，转过头冲他微笑。
    钟灵秀问：“那昨天你怎么不说？”
    “我也在纠结嘛，毕竟如你所说这是要耽误半个月的事。”
    想不到程千锦也要参与，为了保险起见，尹沐朝问顾诗语：“这个，文艺汇演会排名吗？”
    顾诗语摇摇头：“为鼓励大家参与不限出演名额，也没有比赛性质，最多就是学校审一下你们的表演内容罢了。”
    “挺好的不是么？”在尹沐朝和顾诗语说话间程千锦已经走到了尹沐朝身旁，前者拍了拍后者的肩膀，“不然觉得我们精英一辈子都在比赛呢。”
    次日，文艺汇演报名截止后，尹沐朝和程千锦被通知到礼堂集合。
    两人走在路上，终于没有旁人了，尹沐朝问程千锦:“你知道我要干什么了？”
    “不知道。”程千锦脸上是自信的笑容，“但我知道你要做的事情大家知道后一定不会反对，甚至一定会帮你。”
    尹沐朝也笑了：“有时候我都觉得你会读心术了，不会一班第一个开启潜能超越的人是你吧？”
    程千锦呵呵一笑：“我不需要那种东西。猜中人心才更有情趣，不是么？”
    “那我要干什么，你能猜到？”尹沐朝饶有兴味地说。
    “不不不，我没必要猜。”程千锦晃晃手指，“我说了，这必定是一件正确的事，但你不想麻烦大家，所以才想一个人处理。”
    尹沐朝叹服地摇了摇头。
    “所以我也报名了。”程千锦抬起头，似乎是因为看到了近在眼前的礼堂，“怎能使你孤军奋战呢，让我来陪你吧！”
    礼堂集合完毕，尹沐朝数了下，岷东报名参加文艺汇演的共有五组六人，二班果然不为所动，现场没有看到他们的成员。其实另外的三组同学对一班会参加表演已经足够惊讶了，更何况还是来了两个。
    负责领队的女老师好像是某个班主任，以严厉着称：“文艺汇演将在本月21日晚上七点开始，地点是在岷江市第二剧院，咱们岷东这次上报了五个节目啊——挺多的。从今天起希望你们回去后都勤加练习。下周三后，每晚七点到九点你们都要到这里来报到，我们内部先排练排练，然后所有节目的集中彩排将从19号开始，要去第二剧院现场，时间也是晚上七点，车费可以开发票回来报销。”
    “在本校都还好。”有一名男同学抱怨，“还要去第二剧院啊，就算报销车费，路程也很远的说。”
    “是啊！”另外一名女生附和，“所有学校的学生一起彩排，得多久啊，回宿舍至少都十一点了吧？”
    没想到老师竟然推出尹沐朝和程千锦来做榜样：“人家重点班的两位同学都没说什么，你们的时间能有他们宝贵？如果想退出可以现在说，别到时候给我们岷东丢脸！”
    下不来台了。
    女同学成功被唬住，而那名男同学则举起手，不服气地说：“那行，我退。”
    老师没有一点挽留，果断地在本子上划掉了他的名字。
    接着那对一直没说话的男生和女生犹豫片刻，还是转身离去了。
    尹沐朝瞥了一眼程千锦，小声说：“你呢？要是只剩两组人了再想逃可逃不掉了。”
    “逃什么？”程千锦把手放在耳边，“不是要一起享受文艺汇演吗，魔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