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黎沛灵听到耳边的声音消失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只有黎昀一人。
    仿佛刚才都只是一场梦而已。
    已经抖若筛糠的黎沛灵，蹲在地上望着他，颤着声音开口：
    “昀哥，你、你放过我吧，把你送进这里都是我爸的主意，我当时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做不了，我求你……放过我吧。”
    黎昀听到这话就笑出声来了，看着她的眼睛里，连笑都带着寒意：
    “妹妹，我是疯子不是傻子，我知道当初是你编造谎言，跟你父亲陷害我。”
    他俯下身，靠她更近了些，“你这个十岁的小孩子，年纪小，本事可不小，能让老头和黎跃之对你深信不疑。”
    说完他直起身，继续往前走了，“走不动的话，就待在原地吧。”
    黎沛灵哪敢一个人待着，赶紧站起来，还因为腿蹲麻了差点摔倒，她也不在意，只想跟上他。
    走上楼梯来到二层，黎沛灵又听到一声尖锐的爆鸣，不由得打了个激灵。下一秒，她看到有个披头散发的女病患追着个男病患出来了，在他们面前“啪嗒”一声跪地，歇斯底里地嘶吼：
    “老公，老公我真的没有害你的孩子，你相信我！！相信我啊！”
    黎昀笑着向他介绍：“欢迎来到剧情区。”
    “这里的病患，会把自己想象成一些特定剧情里的特定角色。”他指着那两个一站一跪的人，“比如古早虐文的经典桥段。”
    只见这位女患者哭得眼线都被泪水晕开了，口红也被不知是口水还是泪水的糊了满脸，显得诡异又诡异，抛开这张清秀的脸蛋，她看上去特像某位从电视机爬出来的经典人物。
    再看男患者，他的脸已经扭曲变形，好似五官都有自己的想法，就想往不属于自己的地方长。
    他瞪着还一脸懵的黎沛灵，仰天长啸：
    “管家，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拖走！”
    黎沛灵：我当时就害怕极了。
    “不！我不走，若让我离开你，我情愿去死。带着我肚子里的十个孩子一起离开你。”
    说着她就往墙上撞，一边撞吧还一边用手捶自己的肚子。
    黎沛灵也是第一次见，有人能把这样两件事在同一时间进行的。
    而后她晕倒了。
    再然后这个男人冲着黎沛灵大吼：“还不去叫人！救不活她和孩子，我让整个a市陪葬。”
    黎沛灵就只是愣了一秒钟，周围忽然涌来一群病患，与这个男患者一起朝她冲了过来。
    有人按着她肩膀两侧使劲地晃悠：“救她！快救她——”
    有人跪在她面前一个劲的拜，嘴里念叨着：“老师，上节课的内容我都会了，不信你听，sina等于90度，cosa有两个负离子，tana是串联，浮力公式是ax2+bx+c=0。你看我都会了，你不要走了好不好？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因为有你的教导，我的数学成绩才可以从9分进步到11分，你要继续教我啊。”
    有小孩抱着她的腰，大叫着：“妈妈，妈妈，妈妈你别不要我……我只是喜欢穿爸爸的小裙子，我不是个坏孩子……”
    有男人扯着她的头发，厉声道：“狐狸精，就是你勾引的我家先生对不对？则他不会离开我的，他说过会带我远走高飞。就是你！就是你抢走了他，你把他还来——”
    黎沛灵陷在其中，仿佛坠入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什么也抓不住，很快也近乎癫狂。
    直到本院的院长闻讯赶来，身后的医生护士们把病人们拉开，稳住病情，黎沛灵才勉强得救。
    瘫在地上的人仿佛已经失了魂魄，一个劲的抖，什么都做不了，也不知道该起来，头皮都被扯掉了一小块，鬓角边一处光秃秃的。
    似乎是看到了面熟的院长，她才眼前一亮，像落水之人见到一块浮木般跑到他身畔：“贺院长！！！贺院长，救救我，救救我，黎昀他要杀了我……”
    那男人一身白大褂，生着一副温柔的皮相，一双眼眸却像秋日里夜风抚过的湖面，清冷而幽深。金丝边框眼镜把他的目光衬得更冷，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黎昀。
    半晌，贺辞翘起唇角：“稀客啊。”
    黎昀也看着他：“找个人就走。”
    “需要我帮忙吗？”贺辞主动问，“答应我别拆了这里就行？”
    黎昀也不掩饰：“不用，因为我一定会拆。”
    听到回答，贺辞只停顿片刻，又笑起：“行，随你吧。”
    黎沛灵在旁边听得都目瞪口呆了，今天的一切可真是一次又一次地刷新她的认知。
    他们这对话，语气是否过于平淡了点？
    再说，爸爸不是说过，黎昀在这个院里放火、自制炸弹、半夜鬼哭狼嚎上演一出医院惊魂……都是常有的事，怎么她现在看起来，他和院长好像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那我就不客气了。”
    黎昀瞥了眼他身后的人，“我妹妹就麻烦你照顾一下。”
    “我忙得很，没这个闲工夫。”贺辞已经转身离开，只留他一个背影，“你想干嘛干嘛，别来烦我就行。”
    黎沛灵：“……”
    她反应过来，想要去追这个男人，“贺院长！”
    可他并没有理会黎沛灵的意思。更让她绝望的是，她再转过头时，刚才还在这里的黎昀，此时也已经不见了。
    他已经来到了医院顶部阁楼，那扇关人禁闭的小黑屋前。
    背上的黑色背包，是他带的一些简易工具，黎昀先拿出一根电笔，用它放完了门把手上的电流，而后举起那根棒球棍，“砰”的一声砸开了门锁。
    屋内没有任何光线，在他开门的那一刻，光才进去。
    有个身形颀长的男人，穿着病号服，逆光而站，在听到开门声后，缓缓转过身来。
    一张脸上是病态的苍白，那双眸子里像浮动着一层淡淡的雾气，泛出点点若隐若现的晶莹，好似随时会落下一滴泪来。
    看到黎昀时，唇角弯起一道几不可察的弧度……
    在办公室的贺辞，刚给黎跃之打完电话告诉他情况，就听到了一道剧烈的爆破声响。
    紧接着有人来报：“院长，不好了，楼顶的阁楼起火了。”
    贺辞安稳地坐在位置上，眼底连一丝波澜都不起，看着他道：“知道了，去救火吧。”
    来人似乎是被他这如此稳定的情绪震撼到了，愣了几秒钟才点点头答应：“……是。”
    贺辞悠闲地走出办公室，来到院子里时已经看到一众病人正齐聚那里，开始整活了，一边是动物世界，一边是舞台剧，一边又是演唱会……他淡定地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屋顶着火的照片，发朋友圈道：
    【老朋友来访了，给我带来了熟悉的礼炮声和最热烈的燃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