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梭’穿云而现,拖着幽蓝色的轨迹,即使已经接近目标,仍在加速。
接着,驾驶员紧急挂挡,以几乎自损的方式让发动机瞬间输出最大功率的反向扭矩,产生阻力,让飞行器急停,迅速垂降到沙滩上。
潜艇上有简单的局部冷冻包扎手段,但却只能处理张豪身体上的伤口。
银梭上配备医疗冷冻舱,而且足够快,能第一时间将目标送回总部。
这样总可以了吧?
连no.1与no.2都参与了救援,目标应该能得救了吧?
可事实却恰恰相反,更多人心里是这么想的:
他们为什么要浪费这么大的资源去救助一个死人呢?
张豪的最后一处伤口,在脑袋上。
直到登上飞行器,舱门关闭,‘银梭’腾空而起,以最快的速度加速,维莱卡一句话也没说。
这个女人就像个观察者一样在一旁看着,即冷酷,又悲伤。
但任谁都能看出来,她只是在压抑自己而已。
没等飞行器消失在视野,维莱卡就在摇摇晃晃中打了一串电话。
语气生硬,颤抖。
她命令一个海豚哨站立刻去找他们附近的一个人,将其第一时间带回总部。为此,她必须再次征用这艘银梭。
她几乎是当着两名最高领袖的面触犯了这个组织诸多明令禁止的条例与规定。
但女人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甚至自顾自地吼了起来。
“老娘不管,你们宰了我也好,开了我也好,我不管!”
即使是no.1与no.2也从没见过这个女人如此愤怒,如此脆弱过,她的表情就好像随时会崩溃一样。
“维莱卡,人终有一死。” n0.2说:“这不是……你们常说的话吗?更何况,在你心里,他不是已经死了一次吗?”
“不行,就因为这样才不行啊!”维莱卡咬破嘴唇,强行止住崩溃的眼泪。
“我可以忍受他战死,那是因为他技艺生疏;我可以忍受他被敌人杀死,因为我一定会为他报仇;但我不能接受他这么死掉!懂吗?他不能就这么死掉!!”
no.2没想到自己的安慰反倒火上浇油,向no.1求助,但no.1什么也没说。
no.1看到了那具‘尸体’。
在往昔的战斗中,有这种伤势的人他是不会去救的,因为肯定救不活了。
在这位最强者的印象中,没有谁,也没有哪家医院可以救活他。
但他仍是什么也没说。
no.1知道自己的部下肯定明白她自己在干什么,也绝对不是如此脆弱之人。
人都是有感情的。
如果让她现在就放弃那个男孩,她自己肯定也就崩溃了。
她是救世者重要的拼图,他不想就这么放弃她。
那就干脆让她挣扎吧。
拯救吧。
心存幻想吧。
有时,这稀少的念想就可以成为一个人坚持下去的原动力。
四十五分钟后,‘银梭’在救世者总部着陆。然后又起飞,准备穿过大洋去接维莱卡钦点的那个人。
x个小时后,‘银梭’上第一次搭载了一个不属于救世者的乘客。
不过待遇可不怎么好就是。
神秘乘客戴着头套,双手双腿被绑缚着,嘴上也贴着黑胶带。
不过即使如此,他仍是一个劲儿地哼哼,双腿乱蹬。
听那呜呜喳喳声的抑扬顿挫,肯定是在骂人。
不过没人理他。他只觉得自己紧紧靠在一块儿冰冷的金属墙壁上,身体承受着巨大的加速度。
他就这样折腾了一路。
……
等到神秘乘客终于再次踩到了地面,他把胃里能吐的东西都吐了出去。
“我讲究吗,啊?”乘客擦着嘴说。
然后他被架着带进了一个黑暗冰冷的房间,被按在椅子上,终于松绑。
扯掉嘴上的胶带时,男人叫了一声。但之后没再说一句话。
男人知道有人就坐在他身前,他也熟悉这种状况。
那群见谁都瞪着眼睛的混混们总会慌慌张张把他们的老大\/头领抬到他的工作室,或者把他接到某个私密房间,接着告诉他必须救好眼前这个一眼就能看出早就他妈已死翘翘的人。
以为他是神,妈的,这种情况的确很难搞。不过他几次也都化险为夷。
关键在于要真诚,要切实体会并感受这群人失去头领的痛苦。
然后要专业,不管他们如何催促,如何咒骂,如何威胁,你必须以非常专业的视角来跟他们解释眼前的状况。
接着要将急迫感加到每个人身上,要让他们意识到以你的视角来说,眼前的形势究竟有多急迫,你究竟需要付出多少的努力和精力。
最后要发泄情绪,尤其是当你已确定自己无力回天后,一定要咒骂自己,痛哭流涕……
不过当你觉得眼前这群人已经发狂到你已无法控制的程度,那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找机会开溜。
不过这次有点不一样,很不一样。这次他被带得有点太远了,坐的肯定不是一般的交通工具。
而且绑架他的这群人也很奇怪,他们一句话也不说,无论他怎么折腾都得不到任何回应。
来的一路上,他甚至觉得好像周边只有他一个人。
头套被摘了下来,同时有人打开了房间的灯。
光线不怎么亮,但他仍觉得刺眼,眼睛挣扎了好一会儿才能完全睁开。
面前坐着一个女人。
说实话,他对女人不感冒,尤其是对那种浓妆艳抹的女人,基本一次就忘得差不多了。
他唯一能记住的女人的脸,就是他所医治过的病人的。
因为在他混的行当里,女人被医治的概率很少,她们很少能在帮派之间混出什么名堂,最好的位置也就是情妇了。
而就是因为数量非常少,所以凡是有,他便能记得清楚,包括许多年前的那一次。
不光是人,那天的情景他也记得清清楚楚:一个女人,一个歇斯底里的男孩,深夜,房车……
眼前的这张脸虽然有了些许变化,头发短了,棱角更锋利了,但她绝对就是那个女人,那个被他从死神手里拽回来的女人。
如今,这张脸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却是带着一种无法言语的悲伤和无助。
他想起来了,这表情不正和当年那个用命求他的男孩所露出来的一样吗?
一种担心自己最在乎的人会死掉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