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只有带着黑色军帽的司机,傲慢和他三人。那个拎着箱子不起眼的男人坐在另一辆车上。
此时,张豪才想起他是谁。他不是普通的士兵,而是原罪的长官之一,外号:‘愤怒’。
他之所以有印象,是因为曾在影子口中听到过几次。如果没记错的话,愤怒的职责便是审问被抓住的罪犯。
意料之中的问题很快便来了。
“来自哪?”傲慢问。
“修道院。”张豪低声说。
“啊,那可是个残酷的地方。”傲慢简单的一句话便点出了修道院存在的本质。“有意思。”
车辆在一阵颠簸后驶上新修的街道,开始缓慢加速。
“然后呢,进巡查组之前是干什么的?”
“一个不起眼的实习职位。”张豪说。
“做了什么?”
张傲忌惮对方的直觉或者说对这里规则的掌握程度,赶紧回答:“我完成了一项任务。”
“什么任务?”
“他们让我们炸毁一栋建筑。”
“你似乎不太爱说话。不过你得再多说说,因为我很好奇那些细节。放心,在到达目的地之前,我们有足够的时间。”
傲慢说完,张豪明显感觉到车辆减了一点速度。他知道自己还会被问到许多问题。
是谎言,还是……
张豪思索片刻,意识到自己完全不知道对方是否知道他的过去,是否调查过他,调查到何种程度。
所以,张豪决定用被真相包装的谎言来讲述他的故事,满足对方带着未知目的的好奇心。
“了不起。”听完后,傲慢评价说。
“也许只是我跑得快。”张豪尴尬又带着些无奈的说。
“也许只有你发现了潜在的危险。”原罪长说。
“您太高看我了。我们的长官都很优秀,所以才能训练出我和那些……同伴。”
“嗯,你很会找别人喜欢听的话说。”傲慢的眼睛里露出洞察一切的光。“那之后呢?又是什么机遇让你能这么快往上爬呢?”
爬。张豪听清了这个字,和将军用的一样。
真相。
“一个军官。”
“谁?”
“xxx。”
“哦?”傲慢翘起了眉头。“被杀掉的那个?”
“是的。”张豪带着敬意说,“提拔我之前,他还没……”
“你认识他?”
“不认识。”
“那是怎么……”
真相包裹的谎言。
“我在车站帮一个女人摆脱了几个混混的骚扰,她和那个军官似乎很熟络。”
傲慢不可置信的嘬了嘬嘴。
“该怎么说呢,真是个幸运的小子?真是好人没好报啊!我听说他的死状很惨。可惜我没到现场亲眼瞧见。不过据说……”
傲慢突然故意放低了声音。“……他是在浴室里虐待一个妓女时被刺杀的。你知道你救的那个女人是个妓女吗?”
妓女!!!
“我不知道!”张豪故作惊讶。
“哦,那还是算了,就不跟你细说了。”傲慢摆了摆手。“如果知道自己认识的女人是那种人的话——”
原罪长欲言又止,跳了一段。
“好像说警方后来审问过她。当看到她身上的鞭痕后,连几个粗壮的汉子都忍不住别开了头。不过最后她被放出来了,似乎不是嫌犯,也不是共谋,只是一个无辜的贫民。所以,你看,法律是公正的。有罪就要受到惩罚,无罪就会被释放。很合理,不是吗?”
“的确。很合理。”张豪应和道。
“不过你知道她后来过的怎么样吗,在那之后?”下车前,傲慢最后问。
真相。
“我不知道。我们没再联系过。”张豪说。
车辆停在一栋古板的漆黑建筑前。
建筑有十几层高,看装饰与风格就知道是出自半个世纪前某位设计师的手笔。不过所用材质还算现代化,通体覆盖着玻璃幕墙。
此时,这座受管禁的城市中灯火已熄,加上夜空阴云密布,让这栋黑色建筑显得更加神秘恐怖。其连接大道的台阶上的圆拱型大门后面散发着微光,就仿佛某个魔鬼洞窟的入口。
如果可以,张豪真的想从这里逃之夭夭,但他仍是不由自主的跟着原罪长一起走进这栋似乎要吃掉他的建筑。
原罪总部大楼。
是将军走狗,猎杀影子的猎犬的基地,是他们最大的敌人的老巢。
楼梯阴暗,陈设质朴,环境压抑。
负责看守的保安毕恭毕敬的向他们的长官低头问候,最后用好奇的眼光再扫一眼他身边的少年。他们已经习惯了这里的尊卑关系,对上司做出的任何行动,不管多么离奇都毫不关心,毫不在意。
原罪长带着张豪穿过大厅、工作区,没进入电梯,而是继续朝后走,走进了一个消防设施旁的偏门。
宽敞的通道曲折向下,显得潮湿阴森。每走一步,张豪都会莫名的紧张一下。
四周的墙壁毫无装饰,只贴了一层简单的黑色壁板。没有台阶,全程都是平缓过度的坡道。
张豪特意留意到脚下的水泥地面上有不少刮痕,说明曾经有人往下面搬运过许多沉重的工具。
前方出现了一片拘束的光亮。
傲慢带着张豪来到了地下室。而且他没多停留,直接大步朝地下室最深处走去。
在通过一扇遮光的帘幕后,张豪看到了许多柜子和桌子。苍白的灯光从头顶照下,每一个隔间都显得像是手术室一般阴森、局促。
而当张豪注意到那些房间角落和桌子上摆放的仪器设备与工具后,便立刻推测出这是什么地方了。
他立刻联想到曾经在网上看到过的一些恐怖描述:阿尔布雷希特王子大街、盖世太保总部……钢门,便于清洗血迹的方砖,分割尸体的大盆,还有焚烧的电炉……
不过张豪知道这些让人头皮发麻的描述已经被人类文明嗤之以鼻,深恶痛绝地抛入了深渊。
相比之下,这里要‘文明’得多。
张豪重新恢复镇定,开始思考,为什么傲慢会毫不避讳的让他看到这些。
终于,原罪长在一面巨大的黑色帷幕前停下。而那个永远面无表情不发一言的愤怒就站在他旁边。
不知为何,张豪似乎觉得愤怒和之前不一样了。更高大,压迫力也更厚重了,就好像身体与精神完全舒展,回到了让他觉得舒服的地方,可以完全施展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