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九九没有否认朱流光的话，动手给自己倒了第二杯。
    茶杯刚刚送到嘴边，她便轻声道：“来了。”
    话音刚落，雅间的门就被人推开了，走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
    一老一少。
    “哎哟，亲家，让你久等了，真不好意思啊。
    我刚刚从府城回来，酒楼里小二就去通知，我都没时间换衣服，就急忙赶了过来。”
    此人声音洪亮，身上有很浓厚的功德金光。
    陪着笑进入雅间。
    他身边的少女十五六的模样，长得恬静典雅，落落大方。
    对着朱流光这边盈盈下拜，也对白九九福礼，没说话，笑容十分温和可爱。
    她倒是个有礼貌的。
    朱流光笑着道：“芷蕊越来越懂事了，真是个好姑娘。”
    白九九不动声色的笑着点了点头，暗暗开启天眼。
    周芷蕊低着头，跟在父亲身边，走到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乖巧得难以想象。
    但白九九却在她身上看见了魇的黑气，很淡。
    眉头轻轻一挑，收回目光继续喝茶，并没有立马说什么。
    周常德和朱流光寒暄几句后，问道：“亲家，这位姑娘是……”
    朱流光看了一眼白九九，笑着道：“她是我请来的天师。
    朱晨的事情你也知道，不尽尽力，我不甘心，也对不住芷蕊。
    周老哥，今日我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他并没有说是白九九的提议，毕竟已经打定主意忏悔，有些孽债还是别拖了。
    周芷蕊闻言，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悄悄地看了一眼白九九，见她如此年轻，顿时又安心了。
    周常德并不知道女儿的紧张，慎重其事的道：“亲家你问。
    周某知无不言。”
    朱流光点头，问道：“十年前，有一位和尚送了你一幅画，可还记得？”
    周常德闻言，顿时露出愤恨之色：“记得。
    如何不记得？
    那幅画就是一幅邪画，害惨了我们周家。
    还送都送不走。
    我找来许多人看，无论用任何手段都无法损坏那幅画。
    拿出去扔了，他会自动回来。
    我甚至亲手将画送去京城，丢在大街上，见到有人捡走，等我回到家后。
    那幅画又出现在我书房里。
    足足十一个年头，那幅画就像噩梦一样的跟着我。
    不满亲家说，我是真的头疼。
    也害怕，实在送不走，便将画锁进一口木箱里至今。”
    朱流光闻言，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周常德身前，深深的鞠躬。
    周常德眼神微微一动，还是起身将他扶起，并问道：“亲家你这是何故？”
    朱流光再一次鞠躬，忏悔的开口道：“那幅画，是我送给你家的。
    周老哥，是我不地道，为了区区地位和财富，用了不光明的手段。
    今日我来，是要收回那幅画，我会把朱家的财产一分为二，一半赔偿给周家。
    剩下的一半拿出小部份给我女儿做嫁妆，余下的都给芷蕊和小儿朱晨。
    还请周老哥看在亲家的薄面上，原谅我吧！”
    周常德闻言，脸上的笑意不见了。
    他看了朱流光好一阵，这才点头，声音低沉的说道：“这件事，我在得到那幅画三年后，就知道了。
    怪你恨你，是有的。
    但那是以前。
    后来我想通了，这样的日子也很好，毕竟你手下留情了，没有害我周家人的性命。”
    朱流光闻言顿时傻眼了，白九九也是一脸诧异。
    周常德，会有这么好心？
    “我想过找你报仇，以彼之道。
    可是在得到那幅画的第三年，有一个白发老道找到我，他说，你我两家有一世姻亲。
    这辈子你如此害我，也是我上辈子欠下的债。
    亲家，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不喜欢搞那些阴暗的手段。
    加上小女生来体弱，老道说，我女儿活不过二十岁，是个早夭的命格。
    唯有你儿子朱晨，才能改变她短命的一生。
    所以我把这件事压下了。
    在周家，除了我的妻女，无人知晓。
    甚至在后来的几年里，我还在暗中出手，让你顺利的接管了一些周家的产业。
    这间酒楼是老道当初为我护下的，也是我女儿的嫁妆。
    事情已经过去了，不提也罢。
    至于那幅画……”
    说到这里，周常德面色凝重，露出一副不解之色。
    继续道：“那幅画明明被我锁进家中木箱，少说也有五年没有打开过了。
    可是就在前段时间，有一名年轻人忽然拿了一摸一样的画作来找我。
    说是手头紧，知道我喜欢收集字画，想要卖给我。
    当我看到一摸一样的画时，就觉得奇怪。
    于是便让小女去取原来的那幅画，让我没想到的是，木箱里的画不翼而飞。
    至今我都不知道为何如此。
    周家虽然没落了，但是库房里多少还是有些钱财的。
    财物一样不少，唯独那幅画没了。”
    这话一出，白九九顿时皱眉了。
    她看得出来朱晨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和周家小女有关。
    却没想到还有外人牵扯进来。
    朱流光则是愣在了原地，他看周常德的眼神有复杂的情绪。
    还有羞愧和无地自容之感。
    如此大度的人，唯有十年前口碑最好的周家家主了。
    他简直就是个跳梁小丑。
    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许是忏悔，也许是羞愧。
    反正白九九看了他一眼，见到其身上的孽债又轻了一些。
    “周老板，你口中那幅一模一样的画，可在你手里？”
    白九九忽然问道。
    周芷蕊身子一颤，两只手捏在一起，手里的裙带都要被她捏碎了一样。
    她的小动作没能瞒过白九九的眼睛，只是没有点破而已。
    “在，在我书房，画作虽然一模一样，但后来的这幅画，并不邪门，很正常。”
    周常德说道。
    白九九轻笑道：“不知周老板可不可以将画拿来让我一观？”
    周常德一愣。没想到这个村姑打扮的小道士，竟然要看他的画。
    本想拒绝，迎上白九九的眼神后，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小师傅你等着，我这就让人去取。”
    说话间，周常德对身边的女儿说道：“芷蕊，你去爹爹的书房，把那幅画取来。”
    周芷蕊愣了愣，显然是没听见。
    周常德见她如此，以为是在自己未来公爹面前有点紧张，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还笑着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
    平时不是很能说吗？
    怎么近来如此不爱说话了？”
    周芷蕊被爹爹开玩笑说得小脸一红，急忙低着头走了出去。
    三个人有的没的说着话，没过多久画就取回来了。
    白九九站起身接过画卷，展开看了起来。
    这是一幅美人侧面图，画工精细，笔下精髓展现的淋漓尽致。
    一看便知不俗。
    但白九九却摇头轻笑，只是看了一眼就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