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夜卫统领倚窗而坐,手中执一盏淡茶,茶雾袅袅,映着他半眯的眼眸。
他打了个哈欠,眼中还带着几分未褪的困倦,懒散地翻看着新送来的线报。
赏雪宴的请帖在神京中渐渐引起了波澜,各府反应不一,但允诺到时都会出席,毕竟锦安公主的背后站着皇帝。
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请帖,也得给她这个面子。
说不定皇帝陛下此举……另有深意呢?
他大略读了一遍,见并无异常,便随手将线报放在手边。不久后手下便会前来将其收走,归档整理。
正当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踏踏踏……”
娄青肩上还沾着未化的雪屑,急匆匆地走进房间,手中紧握着一份新的线报。
他见统领正坐在桌前,表情不怒自威,赶忙上前行礼,将手中的线报恭敬地呈上:“统领大人,这是昨日关于她的行踪汇报。”
夜卫统领一脸不悦,接过线报,匆匆扫了一眼,上面详细记录了楚冷玉的行踪和所见所闻。
然而,在这份看似详尽的汇报中,却有着一些古怪之处。
他脸色一沉,将线报重重拍在桌上:“一派胡言乱语!”
娄青闻言,连忙半跪在地:“属下不敢!还请统领大人息怒!”
他知道统领因何生气,心里暗暗发苦。
昨日清晨,玄真观内的那场异象,至今仍历历在目。
暖风拂面,万物复苏,仿佛整个道观都焕发出了勃勃生机。
他与老吴、小张三人相视而望,眼中都充满了惊愕与不解。
“这风……也太古怪了。”老吴低声呢喃,眉头紧锁。
“是啊,该不会真有神仙显灵吧?”小张目光呆滞,心神动摇。
娄青深吸一口气,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那阵古怪的“春风”,让玄真观焕然一新,事后他和老吴小张讨论了许久,到底要不要写进汇报里。
他知道,这件事太过离奇,若非亲眼所见,恐怕没人会相信。
但若上报给统领大人,又该如何解释这突如其来的“春风”?一旦上报,必定要遭受问诘,甚至不分青红皂白的惩处,给自己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作为夜卫的一员,娄青深知自己的职责所在。即使心中有万般疑虑,也必须如实上报。
而且……他想要赌一次。
于是,他咬牙将所见所闻详细记录在案,呈交给统领大人。
此时,夜卫统领坐在书房中,显然对这份线报的内容持怀疑态度。
“娄青,你就算再想立功,也不能在这儿胡言乱语!”他责问道,“你可知道,这份汇报我是要呈交给陛下的?你若是敢有半句假话,那便是欺君之罪!”
娄青十分紧张,连忙解释道:“统领大人明鉴!属下纵有千般不甘,万般无奈,也不敢有丝毫欺瞒。就算属下有九条命,那也万万不敢欺君!
这上面所写之事,千真万确,句句属实。若大人不信,可亲自前往玄真观查看。而且昨日镇国公楚文辰也曾去过那里,大人也可向他求证。”
夜卫统领冷笑一声,对这番话不以为意,指着他说道:“哼,油嘴滑舌。来人,给我把他押下去,关进地牢,等我回来再好好收拾他。”
随着他一声令下,两名夜卫立刻上前,给娄青铐上枷锁,押解出书房。
娄青心中虽有不甘,但也不敢反抗,只能任由他们将自己带往地牢。
地牢内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闷。娄青被单独关在一间牢房内,四周是冰冷的石壁和坚硬的枷锁。
他疲惫地坐在地上,背靠石壁,心中波涛汹涌。
“唉。”
叹息声回荡在空旷的牢房内,如同他此刻的心情——沉重而又压抑。
然而,在这个牢房内,他又能做什么呢?
即使心中有万般不甘,他也只能默默地等待。
夜卫统领重新誊抄了一份,楚冷玉昨日的行踪汇报。
被他认定是娄青瞎编乱造的那一部分,他自然是完全无视掉了。
把这种东西汇报给皇帝?别开玩笑了,谁会信啊。
他满意地带着自己修改后的东西,入宫汇报。
皇帝最近改了习惯,一起身就要来御书房坐坐,读读书,然后再去上朝。
没人知道,他的真实目的,是来御书房看《修仙日记》的最新更新。
上次楚冷玉在日记提到了很多,皇帝闻所未闻的东西,譬如天庭、地府,又譬如“白玉京”那两行诗。
就算她这日记里,其实都是她想象编造而出,如同话本般的虚假故事,他也觉得读一读挺有意思的。
结果,刚翻到第五篇日记,开篇第一句就把皇帝给镇住了。
「我晋升筑基了。」
「如果说踏入练气,是从肉体凡胎开始脱胎换骨。那晋升筑基,就是积蓄力量,破茧成蝶。」
「我清晰地感受到了我的强大。」
皇帝看得心里痒痒的,十分好奇她口中的强大,到底是多强?
「这里记一个小插曲。」
「因为我晋升时灵气溢出,导致玄真观冰雪尽消,草木回春,结果被道士们误解为是祖师显灵。」
「我想了想,其实他们这么说也没错。」
「毕竟,以后我是要做道祖的人。」
「我显灵,就是祖师显灵。」
少女夸下的海口,让皇帝会心一笑。
他不由得想起自己年少的时候,也曾这样轻狂过,说自己以后要做明君,要流芳千古。
唉,还挺怀念。
「为了练习御剑和剑法,我在城外买了个庄子,明天就可以入住。」
「再也不用担心地方小,施展不开拳脚了。」
「不过,我也该考虑考虑,对绿筠等几个亲近的人摊牌了,不然每次都要躲着她们,太不方便了。」
「要是能得到一个,足以以假乱真的傀儡就好了。让她出面替我处理俗务,我以后安心修行即可。」
「反正楚冷玉这个身份,我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等结成金丹,我便离开神京四处云游去吧。」
「朝游北越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
「三入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
她写下这段话时,显然十分随意,写下两行合心合意的诗句,便停了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