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在一座名为覆潮子的山中有着大恐怖。
眼前一片漆黑,伸手向前触摸却感觉不到任何东西,这是比之任何的责罚都要更加无情的世界。
无人可以折返,无人可以存活,是哪怕从嘴中说出都会为令人为之战栗的绝境之地。
在幽暗的深处,有轻灵的声音正在述说着。
“————————”
无论愿与不愿,它们都只能继续听着。
这一日,在山外走来了一人。
它是自山与海的国度而来的生灵,它在故乡曾经听过与此类似,却有些不同的另一个传闻,出于某个缘由,它跋山涉水来到了这里。
拍着胯鼓,扬着手铃,来者高歌着,如同初生之人一般勇往无前。
它于谷外站住,口中朗声道。
这里一尘不染,这里杂念横生。
这里是血之圣地,这里是梦之摇篮。
这便步入深处,予以呼唤,在即将逝去的明日之前。
‘离开这里,外来者,你不属于尘世之地。’
在只有半步的绝域之地,有低沉的声音响起,那是宛如拉扯着喉咙般的尖锐之声。
来者大笑,迈步而入,声音一如炙日般洪亮。
“我便是西博流思,何不于我开路。”
声音落下,有道路开启,两侧有鲜花作伴。
啪啪啪啪啪。
热切的鼓掌声响起,而后,四处有幽兰的火焰升起,照亮了被吞进黑暗的各人面目。
幽冥之音响起。
“提问:尘世之地在何处?”
“不就是这里.........”劳动者瞪着不远处缓缓升起的蓝色幽火,神情阴郁的嘟囔着。
“答案错误,污秽者应归于泥泞。”
猩红的雾气升起,在那令人胆寒的咀嚼声音中,幽火的数量顿时被消灭大半。
“提问:你等为何物?”
“.......耶祛耳目,耶祛手脚。”
被外界之人称作虫人的存在们匍匐在地,在那有些颤抖的声音中道出自己等人的来历。
“答案错误,序曲应落于昨日之地。”
黄色的小花如水中睡莲般绽放,在虫人们惊惧的视线中张开了血腥的大口。
咕隆,唔。
小黄花们嬉笑着,而后隐入了黑暗之中。
哒哒哒。
在幽暗的地域有轻巧的足音响起,一道光做的道路从远处直直的伸来,而在道路之上则走来了一道娇俏的身影。
其人笑容甜美,眼眸流转间显得越发美艳。
“提问:西博流思是谁?”
少女低语着,脸上泛起红晕。
白玉般的细指对准自己的脸颊,头颅微微昂起,眼珠骤然变得漆黑一片。
“我即西博流思,是一,也是万,正如一念,唯此永存。”
“答案正确,欢迎回来。”
啪啪啪啪啪。
伴随着鼓掌声以及如同水雾般散去的烟雨,阿守打了个哈欠,望见远远走来的那道身影,她的目光顿时亮起。
“完成任务,耶!”
她伸出手指,笑容极为灿烂。
“恩利斯镇,现存二万人,原本的居民被调往后方,残留的居民则被覆骨虫同步,在镇长耶祛的命令下负责开拓外界的田地。”
阿守语速极快的述说着。
“之前由于沙漠的消失,以及一道消失在天际的绿色光芒,耶祛于是派人来此查询缘由。”
“至于对方的实力,据我在记忆中挖掘得知,孕育覆骨虫的那位人偶便处于四阶行列,料想它的使用者也最多只是那样。”
“主人意下如何?”
阿守的脸上带着笑意,看向已经走到近处,面露思索的齐休。
忽地,他视线一转,看向一处低矮的草丛之中。
“............你怎么看?”
阿守面色微变,顿时看向那边,眼底深处有黑线闪过。
砰砰。
如同哑炮般的沉闷之声响起,伴随着一声嘶鸣,阿守冷着脸看向那道仿佛凭空出现的身影。
银灰色的独角,木然的面孔,一身铝灰色的贴身猎装,细长的手臂放在身上,粗壮有力的大腿横在大地之上。
那是仿如猎人般的沉默女性,但其身上那份异样的气质却在诠释着什么。
“....................”
在难言的沉默中,一道身影缓缓站直,露出那有些灰头土脸的面孔。
“哎呀呀,怎么说呢........”
来者摸着脑袋,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
“老哥,我说我只是路过......”来者苦笑着,眼中带着一丝小心。
“你信吗?”
齐休打量着两者,眼睛不禁一眯,他的心中隐隐有个猜测,但是,他并没有说出口的打算。
“..........说出你来此的目的,我会视情况决定对你的处理方式。”
听着对方那宛如最后通牒般的话语,来者面容发苦,心中再度咒骂起那个让自己来这边的家伙。
可恶,等自己以后变得超强,一定要吊打它一千,一万遍啊!
他强行压住心中的不岔和恐惧,用眼角的余光看向那个神色冰冷的少女,眼底闪过一抹忌惮。
看起来不像是主战人偶,可是,这份战力却毫无疑问是属于那个层次。
就连‘蒂洛’都在心中警告自己,她并没有必胜的打算,如果再算上对方不曾出现的另外人偶..............
很棘手啊,他在心中叹息着,面上依旧露出难为情的样子。
“嘿嘿,不知你听过安协会没有?”
他的脸上露出小人得志般的笑容,而后瞬间收敛,有些不安的看向对面,那两者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那个啊,你也许也知道,最近两大国的边境似乎不太平静,所以啦,就是那个,我作为侦察人才到这里看看。”
对方露出郑重的表情,他的眼中如同带着某种决然,用力的指向不远处的恩利斯镇。
“恶法执刑者耶祛,是直属于法阑大公旗下的势力,至于后者,你也应该听过要塞之主的称誉,暴虐,嗜杀,是个彻头彻尾的战争派。”
“要不是他,我的家乡........”男人咬牙切齿的说着,那对绿色的眼珠中顿时被怒火和悲伤所包围。
猎人人偶目光一转,看着自家老二的样子,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古怪之感。
“因此——”高扬的语气一滞,那带着浓浓情感的眼眸顿时火热的看向这边。
“我可不会告发你的,我正是你的盟友啊!”
齐休静静的看着对方的表演,只觉得有些拙劣。
阿守更是撇撇嘴,心中的战意也随之散去,对付这种白痴,根本不需要她出手,她也是有着身份的人啊。
“你说的很有道理。”齐休点点头,不去理会对方眼中的狂喜和些许困惑。
这么简单的吗?男人疑惑着。
“可是,对我而言毫无价值。”齐休摇摇头,拒绝了对方的提议。
男子的面容先是一呆,继而有些难看。
“额,要不您再考虑考虑?”他几经犹豫,还是劝说道。
若非必要,他真的不想用那个办法啊。
“晚了。”齐休再度摇头。
男人的表情顿时变得凶狠,他双手一盘,数颗弹丸大小的晶莹圆晶便出现在指缝之间,与此同时,猎人装人偶也露出了冷酷的表情。
“.........哼,那就别怪我——”
咚。
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径直冲来,男子傲然一笑,伸手便要抓.....却抓了个空,宛如实质的空气弹在他的脑袋一侧划过,而后直直的镶嵌在一颗大树之上。
“.................咦?”他半是茫然的看向那个忽然出现的身影,继而有些愤愤不平的怒骂道。
“不讲道理的混蛋——”
身旁传来拉扯感,他恼怒的看向那边,却发觉正是他拜为大姐,平日恭敬有加的蒂洛。
“大姐,正要砍人呢。”
“那个啊,我觉得也有些晚了........”
后者此刻的脸上带着莫名的表情,她伸手指着后面。
男人不信邪的转过头,心中还在暗自戒备着对方的袭击,然后,当他看清那个东西,大脑却瞬间轰鸣起来,思维顿时变得一片空白。
下垂的眼角,瞪大的褐色眼珠,两侧鼓起的脸颊,中空而外盛的数根小辫子.........
........咦,怎么这么眼熟,和我此行的目的对象长得一模一样。
真是绝了,他不禁点点头,顿觉自己有了见识。
“那确实是耶祛,从色素来看,还是很新鲜的那种。”旁边,幽幽的声音响起,猎人人偶一脸嫌弃的看着这边。
男子嘴角一抽,顿时老实的收起自己指尖的媒介物,他用力的瞪大自己的眼珠,用满是‘憧憬’的目光看向对面。
“大哥仗义,若不嫌弃,小子愿拜大哥为义兄,今后每日祭拜,决计不忘今日之恩。今后我——”
“.............你还是拿实惠出来买命吧。”
齐休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出言打断对方那宛如咒自己去死的话语,皱着眉看向对方。
“当然,大哥。”男子摸头,露出傻傻的笑容,看起来极为憨厚。
“你叫什么名字?”齐休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大哥,我叫朱木白,您叫我小朱就好。”朱木白点头哈腰,看起来十分的谄媚。
果然啊,齐休在心底自语,而后,他面容如常的看向对方。
“很古怪的名字,但是,与我没什么关系。”
他的眼神一冷,盯着对方那笑呵呵的面孔。
“拿出你的积蓄,试着说服我,不然.........”
在齐休的身后,一道极为高大的身影望向这边,澄澈的黄色眼瞳凝视着这边,如同某种生物的灰色硬皮盖在身上,却越发彰显出那凶悍的气息。
阿守转身走到齐休一边,用极为冷淡的目光瞥了这边一眼,便宛如真正的女仆般安静的待在一旁,等候着下一个指令。
“行吧,大哥愿意饶小弟狗命,这也是应该的。”
朱木白叹口气,他挠挠头,空中撒下团团雪花。
猎人装人偶眼皮一抖,顿时躲开了那个方位,眼神越发的嫌弃。
而被嫌弃的朱木白心中惆怅,自己还没真正富过,这下就又得破财免灾了,可真是倒霉,果然就像那个家伙说的一样,自己还是安心扫地比较好?
屁,才不干!
朱木白心中恶狠狠的反驳着,手中却老实的掏出数道东西放在地上。
“空母晶所做的子母引子,可以提纯后代子系的灵触天赋。”
多数为六角,少数为八角的透明晶体,以白色的线连在一起,而细细望去,在晶体的中心隐隐有道人形虚影一闪而过。
“悔念浓缩液,从擅长斩击与切割的恶灵身上得来,可以在调配人偶时大幅的降低舍去脆弱器官的衰减度,很珍贵的。”
肉痛的朱木白小心翼翼的将三支试管放在蓝色的厚布上,其内部是泛着紫色烟气的雾气,在摇曳间绽放出瑰丽般的色彩。
其后,他又掏出自己平日里的诸多珍藏,手虽然在抖,却没有半分犹豫。
可以作为配料的百年楸木液,可以自梦寐之地苏醒的纸花灯,光芒内敛的黑色圆牌,黏在泥土上的晴天虫................
朱木白虽然心中越发苦闷,但比起不一定能功成的战斗,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更让他心中舒心。
“哦,还有这个........”掏到最后,朱木白忽地想起来,似乎自己还带了一个东西。
他用手指捏着,从自己的包裹中取出,有些不舍的递给对方。
“喏,索德力商会的介绍信,可以无条件借用一次分部的力量,这也是我所能拿出的价值最大的东西了,再要其他的..........我也没有了。”
朱木白直直的望着对方,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平静。
齐休目光一凝,看向眼前态度隐隐变得强硬的朱木白,心中明白,对方此言就是在宣告,这就是自己所能拿出的补偿,再不同意,对方也不会再顾及什么。
只是...........
齐休笑了笑,伸手取过白色的信件,而后随意的挑走在地面摆放的一些东西。
“那便这样吧。”
他摆摆手,步伐随之一转,避开前方的恩利斯镇,向着越发偏僻的一角走去,在那里的远处则是一道道连绵的山脉,在彼方的空中则有着黑压压的雾气。
阿守与另外一人随之跟上。
很快,三者的身影便消失在朱木白的视线尽头。
“...........你真的很怕死呢,小白。”
猎人装人偶蒂洛叹口气,继而眼神认真的看着对方,“但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直到此身寂灭,灵性不存。”
“哈哈,不要这么说啊,大姐。”
朱木白反而没多少失落,他笑呵呵的看着那几人离去的方向,原本肥肥的脸庞上却显现出丝丝理性的色彩。
“这世间本就是贪生者多,我只是个庸人,自然没那么多的道理可说。”
“但是啊.......”
朱木白面带微笑,眼神极为真挚。
“于我而言,最亲最近的人就是你,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实。”
蒂洛一怔,继而低下头,没有再发出言语。
“况且.........我真正的任务也完成了啊。”朱木白苦笑一声,收回了眺望远方的目光。
“我们回去吧。”他笑着伸出手。
“.............嗯。”带着丝丝温暖的手掌反手握住,一向大方的蒂洛此刻却低垂着脑袋,默默的跟在朱木白身边。
两者并肩前行,于落日的倒影中,两道影子逐渐融为了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