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时间,若那个孩子还活着,也该跟那个小公子一般大了。
薛仁川心情很是复杂。
那个孩子出生就带着原罪,成长的过程中又为母亲所厌弃。
后来......又不知道遭遇了些什么。
他该跟别人一般唾弃他的,但他心中却无端生出几分怜悯。
那个孩子有什么错呢?
又不是他愿意来到这个世间的。
然而,这个世间却加诸了诸多苦难在他身上。
通过两人的只言片语,再加上两人的神色,时景不由心中一沉。
月白以前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有心想追问清楚,奈何裴薛两人已经默契的转移了话题,时景只能作罢。
不过,河东裴氏吗?
只要有了方向,那调查出结果也只是时间问题。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 就有一个小药童来通知时景,他要的药材和粮食准备好了。
时景赶着回去,便跟裴薛二人告辞了。
.......
五日后,临城。
一条阴暗破败的小巷子里,两个揣着手,略显鬼祟的身影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哎,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你也收到了?”
“收到了收到了,今年不怕饿死了,感谢疏影大侠,感谢......唔?”
一个人忽然捂住另一个的嘴,惊慌的左右看了看,才低声呵斥道:
“你小点声,被人听见了,小心被套麻袋带走。
最近被.......光顾的那些人家都疯了,到处找能提供线索的人呢!”
被捂住嘴的人猛点头。
捂嘴那人刚松开他,他就压低了嗓音惊慌道:
“对对对,不说了,刚刚是我太兴奋了。
走,老刘,去我家,我们详细说。”
两人跟两只鹌鹑似的,挤挤挨挨走远。
在两人交谈的墙角上方,忽而无声无息出现一个黑影。
那人全身包裹在黑袍之中,脸上戴着一张黑色的貔貅面具。
看着两人走远的身影,黑影一个纵身,跳上了另一个墙头,然后绕了大半个城,确定身后没有尾巴后,最后消失在琼玉楼的后院里。
翌日。
日近午时。
时景打着哈欠,睡眼朦胧的从楼上下来觅食。
“风兄,这边。”
柳玉竹挥着手,热情招呼。
时景循声看去,就看见了不少熟人。
皓日法王、柳玉竹、“沈大小姐”、门大洪以及奚慕梅?
“你们怎么凑到一起去了?”
“等你啊~”
奚慕梅语气幽幽道。
“呃......等我?”
时景眨巴眨巴眼:“等我做什么?”
奚慕梅斜睨了一眼旁边的门大洪,才道:
“风公子不厚道,说了不将我们的交易告诉别人的......”
“我没......”
时景解释的话刚说到一半儿,就被门大洪打断:
“他什么都没说。
你那么大张旗鼓的重整琼玉楼,我要是连你都挖不出来,那我这大将军也别干。”
奚慕梅一噎,无奈道:
“门将军,都说了,我手中的粮食能卖的都卖给你了。
剩下的,我还要留着养家糊口呢。”
“不是不是,我已经买到粮了。
我找你是你有其他事。”
门大洪搓着手,笑的像只狐狸。
奚慕梅警惕的往后挪了挪:“你、你有什么事?”
“嘿嘿,听说琼玉楼在招护卫,你看我这几个兵怎么样?”
门大洪手一指,指向他身后十来个昂头挺胸的兵士。
看着精神头不错,就是有的少只眼,有的少只手,还有的拄着拐棍。
“这......”
奚慕梅沉吟着。
他招的是能打架的护卫,这几位怕是连个跑堂都做不了吧?
“奚公子别看他们这样,手上功夫可都是军中佼佼者。
只是如今受了点伤,不能再上战场了。
但打打人还是没问题的!”
门大洪胸脯拍的啪啪响,见奚慕梅神色还是有几分迟疑,他将脸凑近,小声道:
“而且,有他们在,所有都会认为,你的琼玉楼是我罩着的。
只要我还在临城一日,便保你琼玉楼无人敢惹。”
奚慕梅双眸顿时一亮:“此话当真?”
“当真!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哦,对,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说的话,八匹马都追不回来!”
奚慕梅手指轻捻了几下,果断道:
“成!
琼玉楼装修还需一个月,等装修完了,就请兄弟们去我那报到,可以吗?”
“可以!奚老板,我们一定准时到!”
为首的那个士兵大声道。
他声音铿锵有力,顿时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奚慕梅赶紧抬手往下压了压:
“好了,好了,兄弟们也都别站着了,找到空桌坐着,想吃什么就点什么,这顿我请!”
门大洪一把拽住他起了一半的身子,哈哈笑道:
“那哪行,现在他们还是我手下的兵。
我就得管他们吃喝拉撒睡!
今儿高兴,今天所有的账都记我头上。
以后大家伙可要多多照顾琼玉楼的生意啊!”
最后这话是对着其他看热闹的人说的。
“好!多谢门将军!”
“一定一定!门将军放心!”
“......”
吵吵嚷嚷一顿饭,时景默默吃完。
待酒宴散去,已是一个时辰后。
门大将军带着手下浩浩荡荡走了。
其余人也各自散去。
时景几人找了空包厢,让人上了茶点,边说话,边消食儿。
柳玉竹抿了一口手中的茶水:
“奚兄准备拿琼玉楼做什么生意?总不能还做风月生意吧?”
奚慕梅摇摇头:
“不了,做风月生意还得培养姑娘。
等姑娘们被调教出来,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我准备开酒楼。
柳兄等着吧,等你下次来临城,我保证琼玉楼就是临城最好的酒楼!”
“好,那我可就等着了。”
柳玉竹哈哈笑着,随即话锋一转,道:
“商队的货物已经置办齐全,明天,我就准备打道回府了。
今日找几位朋友来,也是想道个别。”
“这就要走了?”
奚慕梅满脸不舍:
“我还想等开业时,请柳兄来喝开业酒呢。”
柳玉竹摆摆手:“等不起,等不起喽~
这一路花费时间有些长,再不回去,家中父母该担忧了。”
“如此,那就不留柳兄了,在下以茶代酒,祝柳兄一路顺风!”
听完奚慕梅的话,时景等人也举起了手中的茶杯。
一杯茶下肚,柳玉竹才笑道:“多谢诸位了,只是可惜,回去的路上不能同行了。”
又聊了几句,柳玉竹就告辞了。
时景和皓日法王对视一眼。
这人怎么变性了?
不再黏黏糊糊,竟走得这般痛快?
“沈大小姐”忽然出声,道:
“近日,城中忽然冒出一个劫富济贫的疏影大盗,奚公子这般大张旗鼓的装修琼玉楼,就不怕被惦记上?”
奚慕梅向椅背上一靠,无所谓的摊摊手:
“无所谓,反正我现在手上没有粮食,只有几个臭钱。
那位疏影大侠要是真能看上我这三瓜两枣,也是我的荣幸。”
皓日法王看着奚沐瑶,眸色有些深:
“这人倒也奇怪,竟然只偷粮食。
那么多的粮食,他是怎么无声无息的运走的?”
时景忽然耷拉下眼皮,声音阴森道:
“我听说,有一种法术,名叫五鬼搬运术。
施术时,施术者先用鬼术迷了人的眼,然后,再役使小鬼儿搬着东西大摇大摆离开。
这位疏影大盗行事这般嚣张,却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踪迹。
会不会就是用了这等邪术?”
“嘶~”
奚慕梅打着哆嗦,搓了搓手臂道:
“什么鬼不鬼的,你可别吓我。
说起来,你们认不认识什么高人?”
时景: “高人?你找高人做什么?”
奚慕梅:
“给琼玉楼驱驱邪啊。
虽然我不信琼玉楼有鬼,但别人信啊。
所以,我寻思着等装修好了,找个高人,大张旗鼓的办上一场法事。
也好打消其他人的疑虑。”
“有道理,不过,我对这里不熟,认识的人不多。”
时景说着,转头看向皓日法王:“皓日公子可有认识的高人?”
皓日法王:“倒还真有一个。”
奚慕梅立马来了兴致:“哦?是道士还是和尚?名气大吗?”
皓日法王:“不是和尚也不是道士,但是在临城的名气却是比道士和和尚还大。”
“名气大就行。
还请明公子给我详细介绍下。”
“城西有个萨满,名叫......”
皓日法王细细跟奚慕梅说着这位萨满的情况,时景借着尿遁出了包厢。
在后院儿溜达着散步,不一会儿,“沈大小姐”也跟了上来。
两人找了一处偏僻凉亭坐下。
设了一个小小的隔音阵,时景才问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
我去找你,你不在。
不会真出去鬼混了吧?”
“沈大小姐”语气幽幽怨怨,手却已经不老实的向时景手上摸去。
时景不着痕迹的挪开手,凑近“她”耳边,似笑非笑道:
“是呀,你不在的这段时日,我天天晚上出去浪。
玩得可刺激了呢~”
“沈大小姐”眼神更幽怨了:
“怪不得一个传讯都不主动给我打,原来是外面有小妖精了。”
时景捏捏“她”的下巴,轻挑道:
“不是有你主动给我传讯吗?
乖,我对外面的小妖精只是玩玩,家里只会有你一个。”
听听,听听,这是什么渣男言论?
“沈大小姐”被气笑了,猛的抓住下巴上的手,放到嘴边狠狠咬了一口。
“嘶~你属狗的啊!”
“对,专啃你这块儿骨头~”
“看我不掰断你的狗牙!”
“......”
两人闹了一通,才说起了其他话题:
时景边整理衣衫,边问道:“军营那里都好吗?疫病结束了吗?”
“沈大小姐”理了理凌乱的发丝:
“有岑老军医在,如今一切安好。
项云和楚霆已经回了军营,我留了一个传讯玉简给他们。
有什么事也方便联系。
你这几日有去秘境修炼吗?
玄夜怎么样?
他之前给我传了条讯息,说是要闭关,让我别打扰他。”
“唔,最近,我在忙着帮奚慕梅坐实神秘大盗的名头,只去过一次。
看他正在打坐,就没打扰他。
怎么?
找他有事儿?”
“嗯,没事儿,等晚上我去看看他。”
“去吧。”
“你不跟我一块儿去?”
“不了,晚上有行动。
昨晚刚去踩点了一家,那个老狐狸正秘密转移家产,想跑。
未免夜长梦多,我跟奚慕梅决定今晚就行动。”
“要不,我明晚再去看玄夜,今晚先跟你们去?”
“可别,我们两人合作的好好的,再加上你一个,会打乱我们的节奏的。”
“沈大小姐”:......
合着嫌他碍手碍脚呗。
不过,他也没强求。
就像时景说的,他临时插一脚,很有可能适得其反。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呸,入室盗窃时。
时景和奚慕梅俱是一身黑衣,在藏得极其隐秘的藏宝室中穿梭着。
手每拂过一处,那一处便瞬间变得空荡荡。
很具有人道主义精神的给主人家留了几代粮食,两人拍拍手向外走去。
漆黑的夜色,两道黑色的身影完美融入。
将储物戒中所有的粮食都对方在琼玉楼的仓库后,时景跟奚慕梅告别,往容天下而去。
夜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时景忽而身子一顿,背后生气一股股凉意。
有人在跟着他!
意识到这点后,时景一个闪身往另外的方向走去。
即便暴露了,身后那人也不着急,慢悠悠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出了城。
借助山林中复杂的地形,时景几次加速,却都没有甩掉身后之人。
眼见灵气已经消耗过半,时景只知道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干脆停下脚步。
静待身后之人到来。
很快,一个飘飘忽忽,似慢实快,恍若鬼魅的身影出现在时景的视野里。
来人也是一身银袍,脸上带着一个金色的面具。
这身装扮......弥月教?
时景心中咯噔一下,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虽然心中发虚,但他还是决定先发制人,冷声质问:
“你是谁?!跟着我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