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说你没带骑装,用我的吧,是干净的。不然待会入了林子定会吃些苦头……”
赵凛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边,姿态语气亲昵。
他做完这些,又抬头看向谢淮:“谢大人有事?”
谢淮薄唇紧抿着,眼神瞬间变得冷漠,他整个人姿态矜贵,只是一只手悄然背到了身后,有些古怪。
“没什么,”他嘴硬道:“我路过。”
说着打马离开。
待离得远了,谢淮索性将手中的东西全扔了。
一想到方才姿态亲密的二人,他的心又开始痛了。
他就像是一个外人,被隔绝在外。
一想到其他男子的衣物穿在她的身上,与她的玲珑身姿一寸一寸裹紧,贴合,他几乎要失去理智……
但他最终没有调转马头。
谢淮苦涩一笑,她只有在睡梦中才会接纳自己。
他也许应当做一个好哥哥,而不是抱着龌龊的心思引诱她,让她与自己一同堕入深渊……
“怎么了,还不快去换上?待会就要入围场了。”
赵凛的声音将苏怡言的思绪拉回来。
苏怡言收回了视线。
她方才分明瞧见了,谢淮背在身后的那只手中藏着一套护具。
“好,我去换一下。”
苏怡言没逞强,之前在马上折腾那一阵,已经将她的大腿根的皮肤磨破了,这会有些火辣辣的。
她不敢想若是再到围场里逛一圈,回来还能不能走路。
……
皇帝看着下首手挽弓箭,跃跃欲试的皇子和世家公子们,很是满意地点点头,准备令人打开围场。
赵青青和太子一道,平日里两人早就吵吵闹闹,一个缠着,一个嫌烦。
如今倒是安安静静,两人看似谁都不搭理谁。但仔细看看,还是能发现太子时不时地偷看赵青青几眼。
赵青青看过来时,太子又立刻挺直了身板,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林清墨则与苏妙雪一组。
迫于母后的话,林清墨强忍着不适与她一起驱马走着,但也仅限于此了。
苏妙雪一靠过来,他便躲得远远的。
苏怡言换护具花费了一些时间,她和赵凛是来得最晚的。
当她瞧见对面的谢淮和柳月眠时,她愣了愣。
那两人今日都穿着玄色骑装,不少贵女在一旁直呼两人相配。
苏怡言别开了脸。
“你们呀,都别拿我打趣了……”柳月眠脸上露出羞涩的笑。
谢淮则皱了皱眉,目光落在了苏怡言身上。
她今日穿的是月白色织锦团花白蝶裙,与赵凛的银白色骑装看起来宛若一对璧人……
谢淮眯了眯眼,感觉眼前的一切有些刺眼。
他分不清是阳光太烈,还是别的什么。
“哇,三哥,苏苏,你们二人今日穿的好般配啊!”赵青青打马过来,故意夸张地喊道。
赵青青的那些小跟班也围过来对着两人一阵夸,远处的皇帝看着心情大好:“朕真是赐了一桩好姻缘。”
“皇上的眼光自然是好的,这赵小公子和护国公主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皇后为了撇清苏怡言与自己两个儿子的关系,赶紧附和道。
临出发前,苏妙雪的马儿惊到了,人坠下了马,恰好跌倒在苏怡言身旁。
好在没有伤到筋骨,只是有些刮伤,但苏妙雪闹着让林清墨陪她一块留在营地。
林清墨脾气一向很好,但此时也气得太阳穴突突地跳:“本皇子又不是太医,留下来又有何用?”
“墨儿,不得无礼。照顾好你的表妹……”皇后语气严厉道。
“母后……”
“怎么,连母后的话都不听了?”
林清墨沉默了半晌,低低道:“是。”
少年放在身侧的手渐渐握成了拳。
他第一次深深地体会到,曾经他不屑一顾的权利,手段,让他如今没有任何谈判的筹码。
他没有资格决定自己想要什么……
另一边,围场里,为了让这些王孙贵胄猎得尽兴,不少护卫负责将猎物赶出来。
林子中时不时地就能听到有人打到猎物的欢呼声。
苏怡言悠哉游哉地骑着马在围场里闲逛。
赵凛则吭哧吭哧地打着猎物。
可有苏怡言在他自然不能尽兴,只能在她周围打些雀儿和野兔狐狸之类的小动物。
想要猎到体型更大的野兽,得进入密林深处。
他犹豫地往策马到坡下密林入口,想着能守株待兔,猎只狼或者野猪之流,到清点猎物的时候不至于输得太难看。
可惜等了好大一会儿,也没瞧见一只像样的猎物。
那密林中的阵阵欢呼声,听得他心中痒痒的,想进去大显一番身手。
苏怡言看出他心中的想法:“要不你进去,我在外面等着?”
这个提议的确很有诱惑力,任何男子都是争强好胜的,天然地喜欢追逐捕获更多的猎物。
赵凛犹豫了一会儿:“要不我们一道进去?”
苏怡言摇摇头,举起手中的那把弓:“算了吧,我连弓弦都拉不开,跟着进去只会拖你的后腿。”
赵凛纠结了一番,刚要开口,便见一名侍卫跌跌撞撞地从密林里出来,一脸的血,那模样看着十分骇人。
“赵小公子,不好了,赵小姐在前头遇到危险了!”
赵凛一听,立刻翻身上马:“公主,你在此处不要乱走,我马上回来!”
说着一扬鞭子,飞速往密林里赶。
苏怡言一听赵青青出事了,也十分担心,但她一个自身难保的,只能在原地替赵青青祈求平安。
当她再回头的时候,突然发现那个带着伤的侍卫没了踪影。
正当她感到有些奇怪的时候,地面好似震了震,紧接着,她身下骑着的枣红马开始躁动不安。
苏怡言本能地感觉不妙,打算策马离开此处。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巨大的黑影朝这边窜过来,苏怡言一看,顿时惊得瞳孔猛缩,吓得忘了反应。
枣红马更是吓得一个激灵,将苏怡言摔到了地上。
下一瞬,苏怡言眼睁睁地看着枣红马吓得屁滚尿流,丢下她瞬间就跑没了影。
苏怡言:……
她想骂骂不出。
终究还是付错了。
第二小章
苏怡言滚落到一旁的草丛中。
她被摔得不轻,头昏眼花地强撑着要站起来,可一动就疼得冒冷汗。
她觉得靴子里头的一只脚痛得不行,也不知道骨头有没有断。
想爬到树上躲起来是不可能了,她环顾四周,连个人影都没有,这下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苏怡言伏在草丛中,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眼前是一只体型巨大的黑熊,站起来有两人高,每走一步,地面就震动一下。
它通身毛发漆黑,表情狰狞可怖,一张血盆大口令人毛骨悚然。
黑熊并没有去追逃跑的枣红马,而是朝着苏怡言这边走来。
它的眼睛中闪着嗜血的光芒,苏怡言用力咬住舌尖才勉强没有让自己吓得晕死过去。
她屏住呼吸,脊背细细密密地冒出一身冷汗来,几乎浸湿了后背的衣衫。
眼看黑熊就要来到跟前,苏怡言颤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弹弓,随手取了地上的一颗碎石,拉弓,瞄准。
“吼!”
一声野兽的怒吼响彻整个围场,惊起林中一片飞鸟。
黑熊捂着血流不止的眼睛狂躁地嘶吼着,熊掌疯狂地胡乱挥舞,身旁的树都被拦腰拍断了好几棵。
苏怡言不敢想,那一掌若是拍在自己身上,估计浑身的骨头都要断了……
寻不到机会再射瞎它另一只眼睛,苏怡言只好趁机悄悄往后挪了挪身子。
她稍稍松了口气,想着这下侍卫听到这边的动静定会很快赶来,自己只要再等等,等侍卫赶来自己就能得救了……
就在苏怡言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时候,身后不远处又传来了一声嘶吼声。
她瞬间傻眼了。
怎么又来了一只?
很快她便察觉出不对劲来,这些黑熊按理说应当在密林深处,怎么都跑到外面来了?
除非,这外面有什么吸引它们的东西……
苏怡言脑中立刻闪过一种东西,引兽粉!
现在脱去外衣已经为时已晚,眼看那两只熊向她逼近,巨大的恐惧将苏怡言笼罩住,她整个人几乎动弹不得。
就在她闭上眼等待死亡降临的那一刻,耳边突然传来利箭破空而来的声音。
下一瞬,她整个人忽然落入了一个怀抱。
来人抱着她滚入了草坡更深处。
身子从杂草和碎石上滚过,天旋地转,耳畔是男人的闷哼声,还有黑熊凄厉的嘶吼声……
是谁?
她内心充斥着矛盾,既希望是那人,又不希望是他……
他们今日会不会一起死在这里?
苏怡言忽然一阵头痛欲裂,勉强支撑着的意识涣散开,整个人都落入了无尽的黑夜……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耳边传来了一声又一声的呼唤。
像是“棉棉”,又亦或者是“言儿”。
她仿佛陷在了沼泽泥潭中,无法动弹,也无法出声。
又过了许久,她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丝光亮,人影和纱幔一齐晃动,耳边的声音也逐渐清晰。
最后,她听到的是——“公主”。
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男子英气风流的眉眼,脸上还带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公主……”赵凛眼中是深深的担忧。
苏怡言动了动唇,却没有说出话来。
她轻轻垂下眼眸,脸上划过一丝愧色。
看到救自己的人是赵凛时,她心中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庆幸……
一旁的小婢女喜极而泣:“公主,您终于醒了!”
苏怡言抬眼,发现床榻前还围着许多人。
“太医,太医呢?还不速速滚过来替公主诊脉!”皇帝一脸紧张。
太医提着药箱连滚带爬地从帐外进来,战战兢兢地替苏怡言诊了脉。
随后太医恭敬道:“回皇上,公主昏迷这是受了惊吓所致,如今人已醒来便无事了,待微臣开一副静心凝神的汤药即可。”
皇帝不放心,拍着苏怡言的手一脸心疼地叮嘱道:“若还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给太医详细说说……”
苏怡言想起过去冷漠的苏父,又看看眼前关切慈爱的皇帝,她一时间有些哽咽,原来有父亲关心是这样的感觉:“父皇,儿臣没有什么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你腿脚还伤着,这几日就在帐内好好养着,别出去胡跑,若是觉得闷,父皇让赵家兄妹过来陪你……”
皇帝又唠唠叨叨地吩咐了一旁的婢女照看好苏怡言,那模样显然就是一位疼爱女儿的慈父,哪里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无情君王?
一旁的皇后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心中的怀疑越来越重。
皇帝对这位公主未免太过在意了些,哪怕是当年谢如眉的女儿,皇帝也未曾这般关切在意过……
回到帐内,皇后唤来身边的金嬷嬷:“那件事情查得如何了?”
金嬷嬷摇头:“回娘娘,是老奴无用,还是查不出那日皇上为何执意要封苏氏为公主……”
皇后皱眉,偌大的殿中,竟然一丝消息都漏不出来,这更让人起疑了。
“继续查。”
“是。”金嬷嬷犹豫道:“如今皇上派人在查围场黑熊伤人一事,妙雪姑娘那里……”
“告诉她,如今证据不足,苏氏已醒且并无大碍。只要她一口咬死不承认便没事,让她千万别想着攀扯出柳月眠来。”
提起苏妙雪,皇后一阵头疼。
她这个侄女太过单纯,定是被那柳月眠骗了。
如今且不说没有证据那引兽的药粉是柳月眠给的,就算能证明,皇帝也不会将罪名安在柳月眠身上。
如今南疆边境动乱,正愁没有一个开战的借口。
而柳月眠是南疆新皇亲自送回的南疆前皇后,又有着子嗣,南疆使臣还在大安,皇帝自然不能动她。
皇后叹了口气。
她是疼爱自己这个侄女的。
毕竟苏妙雪是她兄长唯一的女儿,在外流落这么些年,吃了不少苦头,好不容易才将人找回来认祖归宗。
这还没享几天福,若丢了性命,她该如何向她那死去的兄长交待?
她如今只能庆幸,苏怡言只是受了些惊吓,皇帝若查不出结果,可能此事便轻轻揭过了。
然而这一次皇后猜错了。
夜半,皇帝突然雷霆震怒,誓言掘地三尺也要将罪魁祸首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