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怡言和叶柔刚要用晚膳,就有好心的邻居主动上门送上了新鲜出炉的消息。
那魏母回去就和金嫂子扭打在了一起,两人互扇巴掌,脸肿得跟猪头似的。
魏母虽然年纪大了,但战斗力不减当年,硬生生将金嫂子的头发薅秃了一块。
魏父看着不忍上去劝架,结果脸直接被挠花破了相。
就在魏母以为自己大获全胜的时候,她的小儿子魏长风回了府。
情况急转直下。
那金嫂子一见到魏长风,立刻扑到他怀中掉眼泪,魏长风一脸心疼,接下来说的话更是惊掉了众人的下巴。
“爹,娘,有什么事冲我来,你们不要为难金金!既然你们发现了,那我就直说了,金金根本不爱我大哥,她说和我才是真爱。如今她腹中又有了我的骨肉,你们不能动她!”
此话一出,魏父脸都绿了,又和自己的儿子扭打在一起。
混乱中,魏长风撞到了桌角,将子孙根给撞坏了,这下金嫂子腹中的孩子也不得不留。
魏母气得直接中了风……
苏怡言二人听得津津有味,就连晚膳都多吃了两碗米饭。
这可比话本子还精彩,也不知魏家这个三个男人到底是谁绿了谁,将来那两孩子又相互怎么称呼,真是够混乱的……
叶柔再次忍不住感叹,幸好她当初跑得快,这一家子的破事实在太多。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宅子中点起了灯笼。
苏怡言因为晚膳吃多了在院中来回走动消食,走累了便早早熄了灯睡下。
钻入锦被中,苏怡言瞬间打了个寒战。
今日府中下人不在,她忘了将汤婆子提前放入被子里暖床,此时床榻和被子都冰凉刺骨。
她内心纠结了一下。
现在钻出去,得重新穿好繁琐的衣服,一层又一层,之后还得再绕去厨房取热水,厨房的热水若用完了,还得自己再生火烧水……
苏怡言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算了,兴许抖一抖就不冷了。
半睡半醒间,窗沿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下一瞬,棉被迅速掀起一角,苏怡言被捞入了一个暖烘烘的怀中,整个人仿佛从冰天雪地来到了暖融融的春日。
她下意识地将对方当成暖炉回抱住,双手不自觉地到处摸索着,嘴里还不断嘟囔,这炉子怎么又软又硬的……
头顶传来一声愉悦的轻笑声。
紧接着,一道低柔的嗓音钻入她的耳鼓:“睡这么早?我回来了。”
苏怡言这才清醒过来。
她抱的不是暖炉,而是谢淮的身子。
更过分的是,她的手不知何时探入他的衣领,正放在他坚实的胸膛上。
谢淮则紧抿着薄唇,任她为所欲为,一副隐忍模样。
此情此景,苏怡言觉得自己像极了路上调戏姑娘的恶霸。
她倏然将手缩了回去,干咳一声缓解尴尬,说话都变得有些混乱:“你怎么从窗户进来……你……你没回京?”
谢淮:“我没有名分,所以只能从窗户进来。”
苏怡言:……
谢淮:“……你就这般盼着我走?”
环在腰间的大掌紧了紧,两人面对面贴得更近了些,苏怡言甚至能看清谢淮眼睛上的睫毛。
她心中一时间涌出一股复杂的情感,她希望他离开,但似乎……也更希望他留下:“我以为你今日生气了……”
“嗯,是生气了。”
谢淮将她耳边的几缕碎发绕到耳后,认真凝着她的眼睛:“气我没能在你遇险的时候在你身边,没能好好保护你。”
“智擒流寇头首的江南奇女子我在京城也听闻过,但却从未想到那会是你……”
“我气自己没有坚持让竹三留下,也气你遇险这件事我竟然是从别的男子口中才得知……”
谢淮捉住她的手,将一件东西放入她的掌心。
苏怡言低头一看,眼中闪过惊讶。
一支精致的红玉玛瑙木棉花簪。她心中一动,再去看他的手,果然多了几处新的细微伤痕。
原来,他今日是去为她雕这花簪去了……
“棉棉,同我回去吧,把你一人留在这里,我实在无法安心……”
“棉棉”二字被他叫得格外缱绻绵长。
谢淮只在动情的时候会这般唤她,因为他觉得这称呼是独属于他的。
吻依次落下,眼睛,脸颊,鼻尖……
最终,柔软的唇瓣被他怜惜地含住,轻轻吮吸。
“同我回去,好么?”
他一遍遍耐心问着,声音也越来越沙哑。
苏怡言被他吻得浑身发软,脑子里挣扎着闪过拒绝的话,很快又一塌糊涂……
“不好……”她终于找到了空隙,大口喘着气,如同重新回到水中的鱼儿。
“你说我落水后,自称棉棉,还有那句什么‘木棉花尽等君归’,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我也问过外祖母了,我可没有这个小名……”
谢淮愣了愣,明明当年她踏青落水后,抱着他喊“外祖母,娘亲,救救棉棉,棉棉不想死”……
魏老夫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有这个小名……
第二小章节
“……我没有骗你。”
“那你有人证吗?我落水后的那些呓语可还有旁人听见?”
谢淮犹豫片刻,喉结滚了滚:“……没有。”
其实是有的。
自私也好,卑鄙也罢,他不想让那人来作证。
心中沉了沉,那年春日的情形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前面有个姑娘落水了!】
【怎么是个黄毛丫头?她好轻啊,浑身都是骨头,咱们府上养的旺财都比她胖。】
【大哥,我去换身衣服,这样被别人看到了我可是要娶她的。要不就将她放在这里,省得闹出什么麻烦。】
【她嘴里念叨着什么呢?数绵羊吗?算了,咱们赶紧走,一会儿她该醒了……】
【大哥,你怎么还不走?】
……
谢淮深吸一口气,企图将旧事抛到脑后。
“若夫人不信,那我明日亲自去府上向老夫人求证……”
“不行,”苏怡言连忙摇头:“你别扰了外祖母的清净,最近二房的事不少,她老人家正烦着……”
谢淮表情认真:“无妨,老夫人瞧着我欢喜。”
一句话将苏怡言堵得哑口无言。
岂止是欢喜,外祖母总在她跟前念叨谢淮这好那好,恨不得让苏怡言将人从京城捆回来当外孙女婿。
她只是故意找个借口朝谢淮发难,拒绝同他回京罢了。
今晨她到魏府拜年,与外祖母聊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外祖母脸上的神态细微的变化让她心中明白,定是外祖母隐瞒了什么。
这些苏怡言只能暗中慢慢查证。若她与谢淮再次上门去问,恐怕到了最后,非但问不出什么,还会伤了她与外祖母的祖孙之情……
“木棉花尽等君归”,等的又是谁?
苏父么?
但她的母亲魏氏何时有这般文采?
一切犹如一团拨不开的迷雾将她的思绪团团笼罩……
“棉棉,说话……”
谢淮不满她的走神,那双炙热的手在她后腰的软肉上不轻不重地揉捏着,似是惩罚。
一阵酥麻从腰际传来,苏怡言颤了颤身子。
他一这般唤她,便不再是白日里那清冷出尘的如玉君子。
那双灼灼的桃花眼深深凝着她,眼尾沾染的欲色让他整个人更显风华绝代。
似一只撩人心魄的白狐,用蓬松的狐尾尖轻轻勾着她;
又似一匹按耐不住的雪狼,企图强势地将她吞入腹中……
她一咬牙,“啪”地拍掉了谢淮的手,迅速从他怀中退出。
“噌”地一下,苏怡言将所有的被子卷走,瞬间把自己裹成了严严实实的一团,只露出脑袋和两只眼睛。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谢淮愕然,接着笑出声来,眼底柔软成一片。
怎么能这么可爱。
离开了谢淮的禁锢,苏怡言觉得自己说话也硬气了许多,不用再被他蛊惑。
“我不回京。”
苏怡言缩在被子里放狠话:“谢大人,你长得还不错,伺候得也还行。可你有隐疾,我怎么知道你能不能治好?至于回京,你不要再想了,我不可能回去……”
任何男子受了这般侮辱,定然都会拂袖离开,更何况对方是谢淮。
苏怡言刚说完,谢淮将她连同被子一整团抱住,缓缓抬起手……
苏怡言吓得赶紧闭上眼睛,将脸埋入被子:“打人不打脸!”
下一瞬,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带着笑意的嗓音贴近她的耳畔,钻入她的耳鼓:“棉棉喜欢我这张脸?”
谢淮凑近她:“……觉得我伺候的好?”
他的心情十分愉悦。
投其所好,没想到她好的是他。
修长的手停在她的发顶,一下一下轻揉着她绸缎般顺滑的乌发,故意将她的发髻弄散。
她的发间有他喜欢的幽香,他总是喜欢情不自禁地从后面埋进她的乌发,跟她贴到最紧……
他低头,一口含住她白玉一般的小巧耳垂。
被子,有些碍事了。
……
什么叫祸从口出,苏怡言算是结结实实地明白了。
天塌了。
她被谢淮打了屁股!
虽然只是被轻拍了两下,算不得“打”,也足够让她感到羞耻。
不仅如此,谢淮还对她的“夸奖”表示荣幸之至,将她好好伺候了一遍,还顺便引着她的手去证明他隐疾治愈的可能性……
当房间里两道交缠的呼吸都渐渐平复下来时,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苏怡言仰头看着他,他的眼神深邃如夜空,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吸进去。
“棉棉,相信我……”谢淮突然开口。
他将她按入自己的怀中,温暖的手在她背后一下一下轻拍着,似在安抚。
“棉棉,”
他语气笃定:“别担心,我们一定会有孩子的……”
苏怡言身子一僵,眼角慢慢湿润。
他猜到了。
……
谢淮没有逼着她同自己一道回京,一向淡漠少语的他忽然跟变了个人似的。离开前,叮嘱她注意保暖,不要累着,少吃生冷……
一旁的叶柔看得目瞪口呆,高冷谪仙这下变得比隔壁六旬的小老头还要能唠叨。
“对了,我让竹二留下,你平日想吃什么想买什么就使唤他。他话比较多,如果你嫌他吵的话……”
竹二:……
我谢谢你。
谢淮回京,将赵凛和谢文远二人一同强硬地带走了。
赵凛本想留下:“谢兄,文远是你弟弟,你带他回京理所当然。可凭什么我也得一起走?”
谢淮一脸云淡风轻:“我已经给皇上去了信……”
“好,那至少让我去跟苏姑娘道别一声。”
“不必,我替你道别过了。”
谢淮自顾自掀了帘子上了马车:“对了,如今运河冰封,我们只能坐马车。这时间我等得,恐怕皇上未必等得。”
赵凛咬牙:“算你狠。”
……
谢淮三人走后不久,苏怡言的小院一下子冷清下来。
苏怡言干脆邀请叶柔和昭昭搬过来同她一起住。
魏家二房这阵子又出了事,魏长风和金嫂子私奔了,卷走了二房家中值钱的财物,其中包括魏母的嫁妆。
魏母的中风刚有好转,这下子又瘫了回去。
魏母天天以泪洗面,开始怀念起从前的儿媳妇叶柔,突然觉得外孙女也不错,总比眼前这个小杂种好得多。
小宝不明白疼爱自己的祖母怎么突然就开始骂自己小杂种了,不过他一直被惯着,心性自然也养歪了。
他时不时就偷偷往魏母的饭菜里吐口水,被发现后也不怕,往魏父身后一躲,气得魏母嘴歪眼斜……
苏怡言觉得这事归根结底还是她二舅的错。
若不是二舅偷养外室,骗得二舅母一同设计大表哥,离间大表哥和叶柔这对原本恩爱的夫妻,纵容那外室进门将府中搞得一团乌烟瘴气,二房一家也不会沦落至此……
只可惜老天不长眼,她二舅如今还好好的,并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听闻谢淮离开,王子安这才敢厚着脸皮上门。
瞧见苏怡言头上的那支红玉玛瑙簪子,他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的商铺刚好卖出去一块上好的红玉玛瑙,买玉之人正好是谢淮。没想到堂堂少傅还有这等手艺,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