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道上,谢淮遇到了魏茗,他手上提着东西,整个人有些失魂落魄。
魏茗看到谢淮,愣了愣,赶紧施了一礼:“谢大人。”
这个男人虽说是苏怡言的表哥,但愧对妻女,竟养了外室,还赶走了正妻……
谢淮只是冷冷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若他知道,就是因为这个男人与叶柔和离的缘故,才导致苏怡言不回书信,还打消了同自己一同回京的念头,估计此时就不只是简单地冷眼以对了。
“谢大人,这就是表姐的院子。”
李潇儿哪怕在外面隔着院墙也能听见院子里的欢声笑语,听声音有男有女,她顿时心下一喜,连老天爷都在帮她,这下岂不是抓个正着?
谢淮走上前,正要叩门,却发现门是虚掩的,并未关上。
一旁的竹二:嘻嘻。
好机会,主子正好可以给少夫人一个惊喜!
顺利的话,今夜少夫人就能被感动得一塌糊涂,跟主子一同回京啦……
谢淮缓缓伸手推开了半扇门,顿时整个人僵在原地。
竹二探头瞧了一眼:!
不嘻嘻。
完了,惊喜变惊吓。
此时此刻,院内一片欢乐和谐的气氛。
落在谢淮眼中却是刺眼无比。
门外的他沉默地看着那对正在院中嬉戏打闹的男女,垂在身侧的手不断收拢,骨节泛白。
他们相互给脸上抹上面粉,闹着,笑着。
她脸上的笑容灿烂夺目,令人移不开眼。
可那笑容却是对着别的男子。
苏怡言亲昵地抬手捏了捏那男子的脸,笑得宠溺:“你不乖了……”
谢淮如遭雷击,那双桃花眼中瞬间失了神采。
她从未这般亲昵地捏过自己的脸,也从未用这般语气对自己说话……
谢淮胸口一片酸涩。
眼前的那两身红衣红得耀目,红得碍眼。他们是那样的般配,犹如一对新婚璧人站在他眼前……
他着急回来见她。
赶了大半个月的公文,设计将柳月眠困在宫中,称病推了宫中的除夕宴,提前将事务安排好,秘密离京来找她。
运河冰封,水路不通。
他只得中途改走官道,舍了马车,用最快的马匹日夜兼程地往宁州赶,不眠不休,生怕赶不上陪她一起过这个除夕……
他一到宁州就风尘仆仆地来找她,连衣衫都没有来得及换。
可他没想到,他们再次相见,却会是这般情景,与自己日思夜想的完全不一样。
当初想象得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一切犹如一把尖锐的匕首,狠狠地扎进他的心头,鲜血淋漓。
以至于他完全忽略了院中的其他人,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一袭黑衣的赵凛,更不会想到那个被抹了面粉的红衣男子正是他苦苦找寻的弟弟谢文远。
“好了好了,你看看你,弄得到处都是,再捣乱我就不喜欢你了……”苏怡言宠溺地掏出一方干净的帕子,一点一点擦净红衣男子的脸。
虽然那男子背对着他,但谢淮可以想象得到,男子脸上定然是幸福的神色……
谢淮脸色苍白,眼尾一点一点泛起猩红。
他的心口一片钝痛,有不甘,有委屈,有嫉妒。各种情绪夹杂在一起,随着气血翻涌,喉中瞬间涌出一股血腥……
竹二察觉到谢淮脸色不对,连忙上前扶住他:“主子……”
谢淮身形晃了晃,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下一瞬,院门被谢淮默默合上。
仿佛只要关上这扇门,他就可以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谢淮将喉中鲜血强硬压了回去,只余嘴角溢出的一丝血迹。
他何时变得如此可笑,自欺欺人?
巨大的失落像是将他的心硬生生地扯开了一道口子,冬日的凛冽的寒风狠狠地往那块空洞处呼啸而过,让他的心口一片生疼。
她没有等自己,她又一次骗了他。
眼前灯笼摇曳,谢淮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夜七夕灯会。
他一宿没睡着,第二日从头到脚精心打扮齐整过后,特地挑了只像她一般的兔子灯,早早站在花树下等她。
他以为她改变了心意,不再喜欢文远,谁知等来的却是一句“救命之恩”。
偏偏连那声“救命之恩”,也不属于他……
“谢大人,您不进去吗?”
一旁的李潇儿以为谢淮会进去找苏怡言的麻烦,却没想到谢淮沉默了片刻,便转身离开。
谢淮并没有理会她。
李潇儿也不尴尬。
如今谢淮对苏怡言已经死心,此时正是她的好机会。
“谢大人,您宽宽心……”
李潇儿刚要黏上去,就被谢淮用力推开。
“李姑娘请自重。”
谢淮声音极冷,带着骇人的杀气:“……别跟着我。”
李潇儿被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杀气吓了一跳,退后几步。
她的直觉告诉她,方才的那一刻,他是真的想要杀了自己……
“好……好的,民女知晓了,民女这就走 。”
李潇儿缩了缩脖子,不甘心地往李府的方向走,时不时地回头看上几眼身后的那个男人,眼中闪过势在必得的光芒。
没事,她安慰自己,来日方长,反正谢淮已经厌弃了表姐,她还愁没有机会?
除夕夜,此时大街上车马和来往的路人比平日里少了许多。
行货郎早早收了担子归家,各个店面铺子也陆陆续续地关了门,等收拾妥当后便回家与亲人团聚,守岁,等待子时的钟声响起。
街道上灯火通明,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大红灯笼,院内传来热闹的喜庆欢声。
谢淮独自走在长街上,身形一片孤寂,影子被拖得很长。
他的样貌实在过于出众,周围路过的人都频频侧目看向他,但他身上过于清冷的气质让人不敢靠近一分一毫。
竹二在后头跟着,看得一阵心酸。
这可是除夕夜,主子满心欢喜地赶过来与少夫人团聚,没想到却是这么个结果……
“竹二,备马。”谢淮突然开口。
“啊?去哪?”
谢淮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