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怡言倏然看向他。
他说她撒谎?
难道他知道自己心底对世子妃的东西有所觊觎……
她别开脸,觉得不堪。
“找到了。”谢淮突然停住了脚步。
顺着他的视线,苏怡言看到了地上自己遗失的那只绣鞋。
谢淮蹲下身,手突然握上她的小腿。苏怡言下意识地想将腿收回来,却被谢淮重新抓住。
他握着她纤细的脚踝,不紧不慢地替她将绣鞋穿上:“彩云在小佛堂,只是罚跪。”
苏怡言低头,看那双修长如玉的手正细心地整理着她薄薄的罗袜和绣鞋,整个人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咬了咬唇,试图让自己清醒。
“当真?那我去一趟小佛堂。”苏怡言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谢淮没有必要骗她。
谢淮并打算不拦她,姿态坦荡:“夫人为了给我挑生辰礼,太过劳累晕倒了,我何至于重罚你的丫鬟?”
苏怡言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彩云这丫头编的什么理由?恐怕只有傻子才会信吧。
谢淮拍了拍她绣鞋上的灰尘,放她下来。
随后,他直起身,一双桃花眼微眯,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她,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笑:“所以,夫人精心挑了如此久,最后挑到了何物?”
苏怡言心里“咯噔”一声。
谢淮真信了?
她侧目过去,看着谢淮脸上神色,一时间看不出来他是不是在试探自己。
想到今日那群白衣美男,苏怡言有些头皮发麻。
他应该不知道吧?
而且那应该不算是绿帽子吧?
天地良心,她连那些人的手都没有摸一下,甚至连他们的脸都没有看清。
至于生辰礼……
非要说挑了什么,她去聚星阁挑了美男算不算?
这是可以说的么?
苏怡言记着五公主与她说过的话,现如今自己还靠谢府的庇佑,不能提和离,自然也不能闹翻脸。
忽然她灵光一闪,从腰间摸出一块玉佩,扯谎道:“此物便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夫君可喜欢?”
她拿出来的是小太监送她的那一块,玉质上乘,想来应该能蒙混过关。
至于太子给的那块她可不敢拿出来,毕竟太子和谢淮每日在朝堂之上抬头不见低头见,有被认出来的风险。
“这就是夫人千挑万选,要送我的生辰礼?”
谢淮扫了一眼那块玉佩,似笑非笑:“这玉佩我怎么瞧着有些年头了。”
苏怡言硬着头皮道:“……古董。”
谢淮没再说话,就这么一直静静注视着她。
苏怡言觉得他好似看破了自己的谎言,但又好像没有。她仔细辨认着他眼底的情绪,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这一刻,庭院里很安静,只听到竹叶晃动的沙沙声。
苏怡言紧张得手心冒汗,但这种紧张的心情与往日已经大不相同。
若是以前的她,此刻担心的是谢淮若知道她偷偷饮了酒,会不会对她不喜;
而如今的她,更多担心的是谢淮会不会因为不喜而将她提前逐出谢府,若没有银钱也没有谢府的倚靠,她落入苏家将面临如何下场……
“主子……”竹二突然有事禀报,看样子还是要紧事。
苏怡言整个人松了口气。
谢淮回了书房。
临走前,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弯了弯唇:“玉佩就不必了,夫人回头还是送些别的吧。”
谢淮一走,苏怡言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没有露馅。
不知为何,她觉得今日的谢淮似乎心情很好,眉眼间总是不经意间流露出淡淡的愉悦。
她摇摇头,企图将谢淮方才那张带着几分蛊惑笑意的脸从脑海里抹去,以免自己那颗死掉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周围的下人已经散去,苏怡言匆匆赶到小佛堂,果然看到彩云正跪在那里。
苏怡言将彩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确认她没有受伤,悬着的心这才终于落地。
“苏妹妹,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连一根头发丝都没少。”
柳月眠从一旁走出来,笑吟吟道:“彩云这丫头是你的贴身丫鬟,我哪里会为难她,只不过是因为阿淮的吩咐,我不得不照做罢了。苏妹妹可千万别因为此事而怪罪于我,同我生了嫌隙。”
说罢,又要拿出帕子咳起来。
苏怡言觉得好笑,原先外界颂扬“肆意直爽”的柳月眠,自从住进了谢家,越发柔弱了,三步一晕,四步一吐血。
吃过亏的苏怡言立刻退后两步。
对于柳月眠这种一言不合随时都可以吐血陷害旁人的技能,她也是相当佩服。这要是用在深宫之中,恐怕早就升到贵妃之位了。
柳月眠说得冠冕堂皇,一番话下来,显得苏怡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苏怡言回想起今日在修竹院门口的那声惨叫,心中或多或少猜到了几分是怎么回事,但她并不揭开,因为没有必要。
左右一年后柳月眠就会嫁给谢淮,而自己也许在那之前便会离开谢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剩下的时日,她并不打算得罪柳月眠,只要她别来飞霜院找她的茬,自己也不会去打扰谢淮与她恩爱美满。
只要不在意,心就不会再痛。只要没了期待,就不会再失望……她只想安安稳稳地待在飞霜院,等待一个契机解决掉苏家的问题,其他的似乎变得没有那么重要。
待她离开侯府,甚至离开京城,不管是柳月眠还是谢淮,都将成为她生命中的陌生人。
“那就多谢郡主对我家彩云的照顾了。”
苏怡言客客气气地对着柳月眠行了一礼。
柳月眠一愣,显然没预料到苏怡言会是这个反应。趁她发愣的空档,苏怡言带着彩云回了飞霜院。
“受此屈辱还能面不改色,这位谢少夫人不好对付。”容嬷嬷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嬷嬷说得是,本以为此女不过是个乡下丫头,谁知心机竟如此深沉。她方才那不争不抢,毫不在意的模样,差点连我都骗了去,真当是好演技。”
柳月眠手中的帕子都差点绞碎。
她不由得暗暗庆幸,幸亏自己早早买通了苏怡言身旁的丫鬟追月,手上抓到了苏怡言私通外男的把柄,不然还真是个麻烦。
“郡主为何不借机折磨她这贴身丫鬟一番,好好挫一挫她的威风?就这么轻易放回去,实在是太便宜她们了。”
容嬷嬷颇为可惜地摸了摸自己许久未用的银针,觉得如此一来今日这一出戏岂不是白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