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虎听我这样说,脸上浮现不高兴的神色。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有些无语,感觉这个王二虎很容易就上火,不好交流,随后我便故意开始呛他。
“都这个时候了,我肯定没其他意思,毕竟现在出了这种事对谁都没好处。”
我把舒身膏递给孙晓。
“毕竟我也没现场看过,要不我现在出去把门打开,我们再好好看看外面那个是不是你埋好的吴赖子?”
说罢我便起身,装腔作势地准备去打开白事铺子的大门,其实我也是心中发虚,怕一开门就看到些令人作呕的场面。
王二虎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我感受到了他手掌中出的一层薄汗,他的剑眉紧蹙,脸上的肌肉颤抖着。
“别……别开门,我确实是埋好了,埋在村子外的坟地里,好几号人都看着了,而且每一步我都参与着,肯定是没毛病的。”
王二虎有些泄了气,话语听起来十分诚恳。
他虽然人高马大,表情却透露了他没有见到过这种惊悚恶心的场面的现实,看来要找他问些解决的方法也是白瞎。
可我不死心,还是问了问。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
“我只知道些所谓的禁忌的皮毛,驱鬼什么的一概不知,在村子里做白事,过了这么些年从来没发生过些个事,上次孙晓她爷爷的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今日这个……”
我一边点头一边张着嘴回应,已经没有耐心再听他后面的话了,心想果然如此,这个人还没我自己靠谱。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孙晓此时突然插话。
“那个……文通,外面好像没什么动静了……”
我和王二虎都停了嘴,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响动。
确实没有什么声音,连小虫子窸窸窣窣啃食木头的响声也没有了。
我们等了许久也没有声音。
说实话,我有些好奇外面的情况,那圈糯米到底有没有用,他是不是还在门口。
“要不要……开门看看?”
我刚说完,孙晓立刻骂了我一句。
“你个白痴是不是疯了?万一你一开门,就跟那个没头的死玩意跟你面对面,虫子爬你眼睛鼻孔里,魂都给你啃掉。”
孙晓说的太吓人,脑补到那个场面让我浑身抖三抖,她这一说让我好奇且混沌的脑子清明不少。
“你说得对,我脑子刚才被塞了。”
随后望向一旁神情凝重的王二虎。
“你家有没有糯米?”
“有。”
“拿点,撒在这个门这,之前那个东西跟着我们到了铺子门口,会敲门,虫子也会跟着钻进屋。这次我进来前在你门口撒了糯米,他就没敲门,也没虫子钻进来,说明还是有用的。”
王二虎立马钻进后屋。
“等着,我找找去。”
他的行动力还是一流的。
随后他搬来一个小缸子,里面都是白花花的糯米,他一张大手抓满糯米后,仔仔细细地洒在了门前,没留一点空隙。
光是撒了这一还不够,他把后面围墙那块都给撒了一波,最后他回来时,缸里的糯米已经见了底。
我们都因为糯米,心中安全感陡增。
可是此时的我们都毫无睡意,毛毛趴在孙晓的脚边,满脸困意,可是看着主人还没睡,它也就强撑着眼皮子陪着我们。
我们坐在这里相顾无言。
孙晓低着头和毛毛一起看她腿上的伤口,王二虎在那里有些紧张地望着门外。
我时不时瞄向一旁的纸人纸马纸房子,花圈纸钱金元宝,越看心里越是发毛,纸人街的事情历历在目,心中有些不自在,便哑着嗓子打破了沉默。
“那个……村长他好点没……”
王二虎瞟向我,神情有些复杂,但还是心平气和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就是膝盖那里错位了,医生给归了位后就说只要静养就好,顺便给他配了一副拐杖。”
村长突然骨折真的很奇怪,我甚至觉得他是不是故意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就是为了躲避我们的问题。
这些话我不可能说出口,只是在心中默默地想着,等着以后跟孙晓一起商量。
我继续问道。
“你没把他搬到这里住,这样招呼会方便一些?”
“干爹说看着这些东西有些睡不安稳。”
他指了指四周。
“他不愿意来,我也没强求,就等着给他送送饭,过去照看照看。”
他看着我,又看向孙晓,声音有些许沉闷。
“前头是我太着急了,错怪你们二位了,我给你们赔礼道歉。”
孙晓摆了摆手,满脸轻松。
“没啥,毕竟是自己干爹,亲人出事,心里着急也是正常的。”
我也点头,心里只觉得他没给搞出更多麻烦就已经很不错了,道不道歉其实没多大区别。
“话说,村长叫什么名字啊?”
他被我这个问题问得一怔,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满脸尴尬。
“这……我还真没问过,不过这个村子大部分都是姓杨的,说是这里以前有大片的杨树,现在还有,可是不多了,毕竟杨树多了也是抢庄稼的营养。
最开始搬到这里的村民,见到这里的杨树林,还有山泉,觉得这里是个膏腴之地,有些人便改了姓了杨,我估摸着他也是姓杨吧。”
他抬手搓了搓脖子。
“不过他是村长,平时这样称呼也没什么毛病,我也不太在乎这个事,所以我平时也没多问过。”
“那岗下村呢?也姓杨?”
“你居然还知道岗下村。”
他惊讶地多瞅了我两眼。
“没,孙晓跟我说的。”
“这样啊。”
他点点头,随后说道。
“岗下村的人口比我们这里少多了,那里大部分的人都姓吴,吴赖子原本就是那个村子里的人。那个村子人少,跟我们这里比可谓是穷得紧,他就算是在那里讨口饭也不容易,便直接跑我们这个村子里了,随便捡点东西都能过活。”
见我一脸疑惑,王二虎继续解释道。
“那里的地势低,基本晒不到太阳,没了太阳庄稼就长势差,以前还行,现在更差了,都快没得饭吃了嘛,有的人就像吴赖子这样来了我们岗上村,有的就搬出这里,去其他地方讨生活了。”
“这样啊……”
说完这些我们再次沉默了下来,紧张感褪去的我们昏昏欲睡,随便找地方一靠就睡着了。
夜晚很快过去。
天色刚明,外面的公鸡一叫,我就睁开了干涩的双眼,才发现自己晚上靠着一旁的纸人睡着了。
我抬眼跟那个纸人再次对上视线,整个人清醒得不得了,连忙把纸人推到一旁,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筋骨。
很不幸又有点落枕了,不过这次我有舒身膏,一会擦擦。
心想着下次见到小书生我还想问他有没有,这个东西太好用了,我要是有这个配方,不仅能赚钱,估计还得流芳百世一波。
我晃晃脑袋不再幻想。
此时的王二虎在一旁抱着胸靠着墙,打着鼾,孙晓却睁着眼睛盯着我看,给我人吓得一个激灵。
“你……你怎么没睡觉?”
“我睡了啊,只是醒得比你早而已。”
“6,我瞅着这天亮也了,准备去看看门外的情况。”
孙晓听罢,也从小凳子上起来了。
“你……我在你旁边待着……”
“行。”
我俩声音不大,王二虎的鼾声瞬间就盖过了我们的说话声。
我俩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并未惊动王二虎,我打开门闩,将门轻轻地开了一条缝隙。
门缝外的微光透进来,外面看不到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也没有恶臭难闻的气息,就好像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是地上变黑的糯米以及黑色的粘液让我们心中惊跳连连,后背爬满凉意。
更吓人的是,糯米外还有尸水浸入地面,留下一滩印记,很清晰地能看到一双脚印。
吴赖子的尸身在晚上就这样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想想都不寒而栗。
若是昨晚我没有提前将糯米撒上,不但吴赖子会上前找他的头,怕是这个虫子也会很快攻陷白事铺,我们或许会被啃成三具白骨。
那些虫子对毛毛可是毫无兴趣,此时身为一条狗可谓是优势满满。
“嘎吱——”
整个铺门被我彻底推开,整圈白糯米都变黑了,我俯身抓起一点黑糯米嗅了嗅,米早就没了清香味,里面掺着些尸臭味。
我连忙把米丢到地上,干呕起来,孙晓帮我顺背,顺便吐槽我。
“你好奇心真够重的。”
大清早就让我倒胃口,胃里都没有东西可以吐。
我们动静挺大,可身后的王二虎可是依旧鼾声如雷,睡得很沉。
此时我心里升起个坏点子,悄悄走上前去,贴着王二虎耳朵。
“王二虎,吴赖子进来了……”
“什么!!”
“啊!!!”
“汪汪汪!!”
王二虎被我的话语惊醒,脑袋猛得一转就跟我撞了个正着,我扶着脑袋嗷的一声,顺便把沉睡着的毛毛也给吓醒了。
孙晓对我已经无力吐槽,站在一旁翻白眼。
“怎么回事!!!门怎么开着??!吴赖子进来了??!他在哪!!!”
“哎呦……”
“他搁那为了叫醒你,骗你呢。”
孙晓可能是觉得我有些丢人,摇摇头,往院里走去。
“文通兄弟,你别吓我啊……”
王二虎喘匀了气,有些不满地盯着我看,但是这招很灵,他看起来非常清醒,睡意一扫而光。
“你快看门口!”
我赶忙岔开话题,一只手捂着脑袋,另一个手指向门口的黑色糯米还有那双恐怖的脚印。
王二虎上前查看后,大惊失色。
“这……”
“估计吴赖子晚上就这样立在门前。”
“难道他不满意我给他准备的棺材?”
“不知道,反正不是啥好事,我们赶紧收拾收拾,随后上山去瞧瞧情况。”
王二虎连忙点头称是。
“还好昨晚撒了糯米……”
孙晓的声音从后院传了过来,随后我便看到了她进来的身影。
“那些虫子很聪明,虽然不会飞,但是会从墙上往里爬。”
我们跟着孙晓进入后院,看到那一溜糯米黑了一大半,还有恶臭的黑色液体。
“赶紧收拾一下,一会上坟地去。”
我们快速收拾,又随便对付了几口,拿了些工具便出了门。
村里人起得都早,见了我们虽没多问,但是眼睛直溜溜地盯着我们,用好奇地眼光打量我们。
这次孙晓没让毛毛出门,她怕毛毛叼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便只有我们三个往山上的坟地而去。
跟孙晓与我去往山中湖水的道路一样,不过中途的岔路口要往另一个方向而去,地上时不时会出现半掩在地上,不知被多少人踩过的黄色或是纸钱。
没多远,我就看到了冒出头的坟堆,还有耷拉着脑袋的引魂幡。
一股凉嗖嗖的风吹了过来,太阳刚升上来不久,早晨的寒意还未褪去,伴着泥土气味的阴风让我不寒而栗。
这个村子里的坟地,并不像城市里那样,整齐划一,还有修整完美的树木摆在一旁。
这里看起来非常地随心所欲,大大小小的坟堆乱七八糟地填满了这片区域。
有的坟堆修整整齐,顶上用砖头压着些黄纸,四周还堆有砖头划出区域,中间摆放着瓷碗,中间放着蔫吧了的贡品和灭了的香火。
有的坟堆一看就很潦草,堆得不像样,墓碑上的字也模糊不清,甚至直接没有墓碑,连个木牌子都没见着,更别说还有贡品什么的了。
不少的坟头已经长了草,几乎看不到什么动物,整个地方看起来荒凉又恐怖。
我和孙晓跟着王二虎在坟堆里头穿梭,孙晓有些害怕地抓着我的衣角,生怕跟不上距离远了。
说实话我也想抓着王二虎的衣角,在坟堆里来回穿梭,我产生了一些错觉,感觉墓碑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时时刻刻地盯着我跟孙晓这两个外来人士。
我只敢用余光扫,根本不敢正视这些墓碑,就好像墓碑上的那些字,都会活起来冲我阴森森地笑。
“到了。”
王二虎终于停了下来,我和孙晓探头而去,一个新的坟堆出现在我们眼前,走向另一边能看到,这个坟堆的另一面,彻底被不知名的东西掀了个底朝天。
那口薄棺材也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