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对上了鬼老板阴沉沉的目光。
虽然说的时候信誓旦旦,实际做起来还是有些心虚。
我鼓足勇气,说出了我的想法,。
“我们……不打算点菜了……”
鬼老板此时将整个身子正了过来,他那个独眼瞪得贼大,似乎要从眼眶中掉落出来,他将手伸出来,瞬间抓住了我的脖子。
他的嘴里还在不停地喃喃自语。
“为什么不点菜……”
“你们为什么不点菜!!”
“你们为什么不点菜!!!!”
我的呼吸瞬间就被掐断,头脑发昏,双手不受控制地要抓住他的鬼手,可是他能够触碰到我,我却触碰不到他。
我想说的话也被强行卡在喉咙中说不出口。
此时我只庆幸鬼老板只有一只手。
孙晓立马趁机将我的想法说出口。
“老板,我们可以帮你找那另一半的身体。”
鬼老板整个鬼怔了一下,他的脑袋僵硬地转向孙晓的方向,孙晓有些忌惮地向后退了一步。
鬼老板的眼睛突然掉落,从黑洞洞的眼眶里涌出鲜血,他的整个皮肤都垮了下来,整个皮松垮垮地挂在了他的半拉头骨上。
“你……你说什么……”
鬼老板好像不太相信自己的听觉,或许是因为自己只剩下了一个耳朵,他将另一个耳朵扭向了孙晓的方向。
孙晓抿了抿嘴,再次看向鬼老板说道。
“我们不点菜,作为交换,我们可以帮你找到剩下的半个身体。”
我的面容已经青紫,眼前一会黑一会亮,整个人意识已经完全不清了。
在身体逐渐乏力的时候,突然一阵恶臭的空气再次涌入我的肺部。
鬼老板松开了鬼手,他的样子依旧保持着骇人的模样。
而我瞬间跪倒在地,疯狂地咳嗽,同时骨折的伤痛让我没有力气再站起来。
看来我的计划起效了。
在我看到鬼老板站在门口,幽怨地盯着外面时,我觉得他不仅仅是需要找到活人保持身形,同时是在等他的仇人。
他想将那个胖男人给杀了。
鬼老板将鬼手放下,居然呜呜地哭了起来,他哭的时候浑身都在流血,身侧的内脏直接“吧唧”一声滑落在地上。
直接给自己哭成了空壳。
我跪在地上,鬼老板狼狈不堪的模样占据了我所有的视线,孙晓也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
“你……说的是真的?”
他抬起那惨不忍睹的脸,看向孙晓,又看向我。
我更加心虚了,没忍住咳嗽了两声。
“是啊,你想想,你要是把我们吃了,你也只能待在这个地方,但是如果你把我们放了,我们可以帮你去找那半个身体。”
鬼老板的脑袋扭曲成了倒立的样子。
“我……什么时候说……要吃了你们……”
我眯着眼睛,有些迷惑。
“那菜单上不是写着馒头,面条吗?”
鬼老板把头扭了一圈,正了过来。
“那……就是……普通的……馒头……面条……”
我和孙晓面面相觑,两个人呆愣在原地。
原来我们是杞人忧天了吗??
“你……你个鬼怎么吃普通的馒头面条……”
鬼老板向我们招了招手,示意我们进入小屋中。
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身上已经脱力,能维持现在的样子已经很不错了,孙晓按住了我的肩膀。
“等我,我去看。”
随后孙晓便跟着鬼老板进入了正屋,她只是站在门口,顺着鬼老板的手所指的方向,孙晓的瞳孔瞬间缩小,双手捂住了嘴,看起来在强忍呕吐的欲望。
鬼老板用手挠了挠脑壳,手指的搓动带动着脸上松垮的皮肤,来回晃动,看起来很是不理解孙晓的行为。
“那……不就是……普通的馒头……面条……吗……”
孙晓对着鬼老板露出了一个尴尬的微笑,赶忙退出正屋,走到我的身边。
她伏下身子,借着扶我的间隙,悄悄和我说道。
“那个里面,是厨房,馒头果然就是人头,面条……面条是指头,屋子里放着一盆盆的指头!!
他还给我指了指那些肉,上面……都是蠕动的蛆虫……不知道是什么肉……青菜是一缕缕的头发。”
我感受到她浑身都在起鸡皮疙瘩。
光是听着我都要吐了,真是难为孙晓刚才没有吐出来了。
我俩还是庆幸没有点菜,这个鬼老板的认知跟人的完全不一样……
虽然真实的情况跟我们想的有些出入,但是最终要进嘴的东西都是同样的恶心。
此时的鬼老板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看起来很是不理解。
我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或许鬼老板并没有那么坏,他只是认知跟我们不一样。”
孙晓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喂老板。”
鬼老板的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
“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们点菜,难不成这是你仪式感的一部分吗?”
听到点菜,鬼老板的样貌逐渐恢复了正常,那些内脏也逐渐回到了原位。
“我的肉体缺失……魂魄也不全……你们……应该能看出来……我需要活人的生气……但是我不想白拿……便想请你们吃饭……分给我一些生气……让我和这里维持下来……”
我大为震惊,说白了,这老板还真是个实在鬼,居然要等价交换。
就是方式有些极端,这也跟他成为鬼后怨气不散有很大的关系吧。
他如今的模样也让我感觉顺眼了不少,孙晓看他的眼神中的敌意也逐渐消失,随之代替的是一些同情和怜悯。
还好,对我们来说,命是保住了。
说着,他的眼睛瞥向自己断裂的身体,眼角都要裂开来。
“那个人……很有势力……听说就是他买下了乱坟岗的地……”
“我……很爱我的小店……”
他转头看向石头小径。
“很多顾客……的到来……让我的小店有了生机……”
他的神色逐渐暗淡下来。
“可是……那个人……毁了这里……他来我这里吃饭……却不给钱……我也是犟……跟他理论了两句后……他便记了仇……将我杀死……说要让我死也死不安宁……
最后……这事几乎没有走漏任何风声,他也不过赔了钱,这点钱,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我的老婆……也想不开,最后抑郁而死……
无论是我……还是我的店……都死了……”
孙晓赶忙从兜中拿出照片,将照片的正面对着鬼老板。
“这个男人,你认不认识他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鬼老板瞬间冲到孙晓的面前,将照片抽走。
他的一只手……不他整个鬼都在颤抖。
由于他的颤抖,他所创造的这个屋子里的一切都开始摇晃起来,这里就像是发生了局部地震。
“对……没错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死胖子……”
他摇晃着照片,整个鬼就像是疯了一样嚎叫起来,我和孙晓忍受不住这种尖锐的叫声,连忙捂住了耳朵。
整个世界都在颤抖,他终于在发狂之后停了下来。
“就是这个人……”
他的眼睛中闪着复仇的火光,身体断裂处那黑色的烟雾越来越浓,我都快看不清鬼老板的面容了。
“老板……”
此时他的眼睛透过黑烟望向我们。
“你们……真的能帮我……找到那半个身体吗……”
鬼老板这一问,我的良心颤抖起来。
“我……”
我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鬼老板打断了。
“你们……我知道……你们不过是想保全自身……才撒了这个谎……我也不怪你们……毕竟你们这么年轻……这个事情已经过去20多年了……就算要找……也不可能找得到了……”
鬼老板苦笑一声。
“这就是命吧……”
他看向手上的照片。
“这个照片……你们是从哪里得来的……”
我们如实告诉他了照片的来源。
“您认不认识这个人?”
孙晓伸手指了指胖子旁边的那个瘦子。
“他……我有印象……他来我的店里吃过饭……我记得每一个客人的长相……”
我们都有些高兴,这也算是意外之喜。
“那你知不知道他的名字。”
“这……难到我了……虽然我记得每个客人的长相……但是名字……你们想想……突然问客人……‘你叫什么名字’……多多少少有些突兀了……”
这个鬼老板说的还挺在情在理,确实去问的话,多多少少有些越界和尴尬了。
希望的小火苗灭了。
不过有让人高兴的一点,我们知道这个照片里的胖子是谁了。
孙晓突然想起什么,向身体两侧摸了摸。
“哎呀!我把面具放哪了?”
“你是不是落桌子上了?”
鬼老板突然插话道。
“放心……就在桌子上……一会你们走的时候会一起带走的……”
孙晓呼了一口气,她问鬼老板。
“面具里的女鬼您认识吗?”
“不认识……只是能感受到……她的力量很强……”
我们想要的答案没有,只能作罢。
“老板,假如……我是说假如……我找到了你的身体,你就能离开这个地方了吗?”
鬼老板点点头。
“我这里……很特殊……跟村子那块还有乱坟岗不一样……我这里是独立的……只要找到那半身体……我就能进入轮回……投胎转世……”
“我不敢打包票……但是我们会努力帮你的!”
鬼老板神色一怔,眼睛中流出血泪。
“你们……真是……好人……”
他这一哭更吓人了。
“老板,你冷静一下,有点瘆人……”
他赶忙抹了抹血泪,急忙就要飘进小屋里……
“你们……你们带点吃的回去……我这没什么……能感谢你们的……”
老板的热情让我们两个大惊失色,连连摇头,同时说道。
“老板——不用了!”
我光想想提着脑袋和手指的场面就要昏厥了,估计我还没昏厥,就被警察提溜到局子里喝茶了。
鬼老板有些不好意思。
“真的不用吗……”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您把我们送出去就行,这就是最好的了。”
我头摇的像拨浪鼓,孙晓也扯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节的微笑。
“那好吧……如果你们想来这里……只需要……在门口敲四下门即可……我会把你们送出这里……”
我现在真的想抱住鬼老板疯狂道谢,但是迫于现实情况只能作罢。
“再见……”
我和孙晓向鬼老板招了招手,一瞬间我们便出现在路边,我熟悉的电驴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草丛中的我们。
我们的头顶上,是那个褪了色的红色招牌。
【山里人家农家乐 大盘鸡 活鱼现做 农家菜】
“耶!终于出来了。”
孙晓挥舞着手,快活地喊道,手差点呼到我的身上。
此时路过一辆车,一闪而过的瞬间,司机眼神怪异地瞅了我们一眼。
无所谓了,能活着出来真好。
“快!去医院!”
孙晓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把我扶起来后,捡起草丛中的黄金面具。
“这个东西也太扎眼了……”
“谁能知道这个是黄金做的,越遮掩越有问题,再说了这个这么丑,谁要啊。”
孙晓一脚跨上了车,我坐在后面。
“抓稳了嗷。”
插上钥匙后,电驴子启动起来。
久违的放松席卷全身,我再也支撑不住,靠在了孙晓的后背上,没了意识。
当我再次醒来,我终于是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我的手上捆满了绷带,还挂着吊瓶,头上也包了纱布,身上盖着被子。
胸口疼痛的存在感降低了。
一股混合的饭香直冲鼻腔。
只见孙晓买的吃的摆满了一旁的小桌子,什么炸鸡披萨,米线,麻辣烫,炒饭……
“你怎么买这么多??”
“呦,你醒啦!”
她把一大片披萨毫无形象地塞进的嘴里,给我馋得直流口水。
“我也想吃,给我一口……”
“医生说了,你这个情况得饮食清淡。”
说罢,她又舀了一勺炒饭塞到嘴里,满脸享受。
我着急地不行,肚子咕噜噜地叫着。
“你看你,这不还在打葡萄糖嘛,安啦,不会饿死的。”
我抬头看向吊瓶,欲哭无泪。
“我总不能只打葡萄糖吧……”
“你别心急,我这不还给你买了粥?”
她指着角落里的小杯子。
我再次闭上眼,眼不见心不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