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娜一噎，自己这话问出来不就等于自认了是战兽的事实了吗？
    秦九看着维娜有些吃瘪的模样，很自觉跳过话题，说：“可以帮我离开了吗？”
    维娜默默地点了点头，正准备转身出门。
    身后的秦九却突然叫住了她。
    “你还没回答我第一个问题，你是不是饿了？”
    维娜眨了眨眼，迟疑地点了点头。
    秦九上前两步，蹲下将她拥入怀中。
    “不要伤害其他无辜人，会遭天谴的。”秦九将她的脑袋按下，让她靠在自己的脖子上。
    秦九什么都没说，但维娜的视线在触碰到秦九白皙的脖子时，眼睛里闪过一丝饥渴的狂热。
    清晰的，如同树枝分叉一般的溪流在秦九的皮肤下流动。
    那是秦九的血管，只要咬破外面的皮肤，那些甜美的汁液就会流出来……
    她口渴的感觉更明显了，肚子还很不争气地发出了叫声。
    秦九身上散发着好闻的味道，让人无法拒绝。
    她下意识张开嘴巴，两颗雪白的獠牙刺入秦九的皮肤。
    秦九皱了皱眉，没有将她推开。
    维娜看上去脸色过于惨白，而身体也明显缺乏营养的模样，也只有那张惨白的小脸上还有一些软肉。
    就像是长期没有吃饱饭而显得营养不良的小孩。
    但她作为星月拍卖场的主人，拥有大量的资金，又怎会缺乏粮食呢？
    秦九大胆猜想，也许她的食物和一般人，甚至和其他所有战兽都不一样。
    ——不是可以轻易得到的食物！
    秦九在脑海里找遍了所有关于战兽的记载，最后，她将注意力落在唯一一种真真正正标明已经灭绝的战兽身上。
    ——血蝠！
    一种和夜皇蝠拥有同源基因却又各自分化的古老战兽，人们戏称吸血鬼。
    夜皇蝠是以水果为生的蝙蝠，虽然体型大，但不伤人。
    血蝠就不一样了，它们体型反而较小，但以血液为食物，更像是不祥的象征。
    即使它们有优异的战斗能力，也被判定为危险战兽，多年前从战兽列表里剔除。
    而记载里，最后一只血蝠在上千年前已经灭绝，现在人们已经不知道这种战兽的存在。
    但血蝠是灭绝了吗？
    秦九记得课上埃德尔提起过这种战兽，对于它的描述里有一条野史让秦九很在意——
    血蝠因为被人类驱赶，融不进这个社会，但它有必须要有人类才能存在，所以进化出了人型。
    不过由于这个结论太过荒诞，大家都把它当做一个虚构故事来看。
    难道它们真的找到了其他生存的办法再次加入人类社会？
    原本秦九只是对此存疑，但结合了自己对她的印象和星月拍卖场一些奇怪的规则，她不可控地往这个方向去想。
    于是就有了这次的试探。
    虽然维娜是血蝠，但秦九知道她并未真正伤害过人类。
    因为她身上没有像暗影那般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冷感，她或许用了别样的方法来维持她的生命。
    会是什么？
    秦九好奇间，埋在她颈间的维娜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红彤彤的。
    她亲眼见到秦九脖子上被自己咬破的两个小洞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皮肤再次变得光滑无比。
    维娜一愣，猛地扭头看向秦九。
    秦九把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不要告诉其他人。”
    维娜还在呆滞间，秦九已经替她擦干净嘴角。
    她的脸色明显变得红润，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接受秦九的照顾。
    她很少有吃饱的时候，即使有利文和阿尔德偶尔的供养，他们脆弱的人类躯体无法承受她的夺取。
    但眼前的女人不一样……
    她的生命力似乎无穷无尽，她从一开始被本能驱使的进食，后来已经恢复理智。
    她本以为自己又得把人弄晕，但秦九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失去的血液源源不断得到补充。
    就像这个人是不会死的一样……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吸取量对比起小白球还差远了。
    小白球是恨不得把秦九吸成人干，甚至秦九的恢复能力偶尔还比不上它的吸食能力。
    但维娜这点量，跟蚊子咬了她一口没啥区别。
    维娜还在秦九的怀抱里，她沉默片刻，终于还是发出如蚊子一般小声的嗡鸣：“我……是血蝠。”
    这也和秦九猜想的答案一样，她好奇地问：“为什么你可以变成人的模样？”
    维娜拿起那枚手杖，对着秦九说道：“上面的宝石由我们族人的精血融合而成，他们将宝石给予了我，我就变成这样了……”
    秦九瞧见宝石里漫天星辰在缓缓流动，于是忍不住想碰一下。
    可她的手还没碰到宝石，维娜用力抓住了秦九的手臂。
    “别碰！”
    秦九见她一副紧张的神情，问：“怎么了？”
    维娜：“宝石会将你吸入里面的空间……”
    秦九突然问：“所以里面的星星……是人？”
    维娜不敢直视秦九的眼睛，她很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那片星域里全是密密麻麻的星星点点，秦九不禁头皮发麻。
    她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维娜在极度营养不良的情况下还能照常生活了！
    因为她有这枚宝石维系着生命！
    而宝石以获取他人的生命力供养维娜！
    秦九抓住她的手，紧张道：“里面的人，还活着吗？”
    维娜点点头：“活着，只是陷入了沉睡。”
    眼前的女人似乎对宝石里的人类十分关心，维娜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想让他们出来？”
    “嗯。”秦九点点头，旋即抬起手，在维娜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
    “我不想你摊上人命。”
    她见识过被污秽侵蚀的暗影，自然不想对方也成为那样的存在。
    维娜还保持着小孩心性，也许使用宝石困住对她持有质疑的人是她在这里安身立命的一种手段。
    她完全可以靠吸光他们的生命力让自己的生活更有质量，但她没有。
    她还是保留了怜悯之心，没有随意杀生，只是最低限度维持自己的生命。
    可能因为她是战兽，一种因保护而诞生的生物，而不是异形兽那般丑陋罪恶的存在。
    女孩血红色的眼珠子紧紧锁定在秦九的身上，她目光里充满了疑惑。
    “你……很奇怪。”
    秦九将她一把抱起，维娜一惊，生怕自己摔下去，用手臂环住秦九的脖子。
    秦九问：“怎么个奇怪法？”
    “我好像，不讨厌你。”
    她哪里只是不讨厌，分明是很喜欢对方，想和对方一直黏在一起。
    只是这些话，她不会说出口。
    闻言，秦九表现得并不惊讶，像是预料之中一般。
    虽然秦九至今没弄明白自己为什么特别招惹战兽的喜欢，也没弄明白为什么她可以对战兽进行强制指令。
    但只要对方拥有战兽的血脉，她就一定会成为吸引对方的存在。
    秦九轻轻掐了掐维娜的鼻子，向外走去。
    “我也不讨厌你。”
    对于战兽，她也是天生带着喜爱。
    即使身前的女孩已经完完全全幻化出人形，她是战兽的本质没有发生改变。
    说完，她腾出一只手将大门打开。
    门外有三方人，一方是和秦九一起的王灵；一方是星月拍卖场的工作人员；一方是7号包厢女人和她带来的人。
    他们阵容不同，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此时全都无法相信眼前的画面，像是见了鬼一般盯着面前的二人。
    女孩小小的脑袋正窝在秦九的脖子旁，她打了一个哈欠，像是有些犯困。
    秦九则像是女孩的姐姐，一手抱着女孩，一手轻拍女孩的后背，像在哄她睡觉。
    维娜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吃饱饭容易犯困！
    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
    她轻轻推开秦九，秦九会意，将她放在地上。
    维娜揉了揉眼睛，上前一步将秦九拦在背后。
    被保镖团团围住的女人一挑眉，冷笑一声，问：“维娜，你这是什么意思？”
    维娜重新将手杖竖起，从这一刻起，她似乎又变回那个看起来天真无邪，但实际上手段狠厉的掌控者。
    她说：“她，我罩了。”
    她说。
    ——我。
    不是星月拍卖场，而是她，维娜。
    维娜明摆着要护住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了。
    女人沉下脸，她语气中带着隐忍的怒意。
    “你的意思是，你要护着她？”
    “嗯哼。”维娜心情看起来很好，起码比刚刚来之前要好很多。
    这个变化让一旁的利文和阿尔德都忍不住面面相觑。
    那个叫秦九的通缉犯到底做了什么？
    女人已经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
    即使是她也忌惮维娜的势力，如果维娜出面要保人，没人能将对方带走。
    从来没人怀疑过这个观点。
    也正因如此，女人现在已经确认无法带走秦九——
    一个将她拍卖品放走了还对自己出言挑衅的狂妄之徒。
    “你知道你护着她有什么后果吗？”
    “星月拍卖场少一个vip客户。”维娜说得毫不在乎，似乎没了拥有最强消费力的女人就像是鱼离开了自行车，不值一提。
    vip客户嘛，少了一个是有点可惜。
    但有多少预备vip想坐上这个位置呢！
    女人对星月拍卖场的贡献确实很高，但再怎么高，也比不上一张长期饭票……
    一时之间，剑拔弩张。
    女人和她的保镖，还有星月拍卖场的其他人暗暗形成对抗的形式。
    两拨人手准备着随时可能发生的激斗。
    女人深吸一口气，冷笑道：“好，看来这就是你的选择了。”
    预想中的争斗没有发生，女人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秦九，转身离开。
    黑压压的一圈人拥护着中间身着红色西装的女人离开，空气中的压抑感也因此减轻几分。
    “维娜小姐……”阿尔德上前一步，他不太理解维娜的做法。
    毕竟对方的财力在星都可以算得上顶尖，并且背后的关系网大到无法想象。
    相比起来，秦九除了名头上的一千亿星币悬赏以外一无所有。
    更别说他们不能拿秦九去进行交易了。
    于是阿尔德和利文二人看向秦九的目光显得越来越幽怨。
    维娜听到阿尔德的叫唤，她回头说道：“莱克尔还有那两件商品呢？”
    “已经离开了星月拍卖场。”
    “嗯。”维娜想了想，叮嘱道：“加强马车的防御，一定要保护他们安全到达目的地。”
    阿尔德低眉垂眼，回道：“是。”
    莱克尔是下一个种子vip的候选人，自然不可以让他出毛病。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知道莱克尔在争抢伊万纳的总统之位，何不卖他一个人情？
    和一个知根知底的人合作，总好过和一个阴险狡诈之徒同行。
    如果莱克尔能将伊万纳从高台拉下深渊，他们可是非常愿意看到这个结果。
    维娜回头，看着秦九的脸，笑嘻嘻地问道：“你们呢？你们现在要去哪？”
    秦九：“回旅馆。”
    维娜点点头，吩咐侍者给他们安排好回去的车辆。
    王灵跟梦游一样上了星月拍卖场的专属马车，等马车走起来，他才回过神。
    “我们这是……逃出来了？”
    秦九略显疲惫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嗯，算是。”
    王灵：“你和她在里面发生了什么？”
    王灵是她可以信赖的人，她除了将用血液喂养维娜的那一段隐瞒起来，其他的事情和王灵全盘托出。
    “她居然是战兽？！”王灵失声道。
    “嗯，是血蝠。”
    不知是不是秦九的错觉，王灵听到血蝠二字后，脸上惊讶的表情消散许多。
    秦九不禁好奇道：“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
    王灵点点头，说：“如果是血蝠的话，那就不意外了。血蝠是以生灵的鲜血作为食物的战兽，所以被称作不详的存在。
    “但也因为它们食物的特殊，而导致它们的灵智比一般战兽高出许多。在战兽野史里有过记载，血蝠灭绝之前已经有部分血蝠可以开口说出一些简单的句子。”
    秦九问：“所以灵智这么高的战兽，又有强大的自保能力，怎么就突然灭绝了？”
    王灵：“如果野史没错的话，应该是——”
    他顿了顿，缓缓说道：“它们自我选择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