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过年,皇上都会大行赏赐,邀请各家勋贵进宫赴宴。
还要看一看今年新出生的婴儿,身份高的、有眼缘的,还可能会得他赐名,这都是无上的荣耀。
各家高门大户娶的新媳妇儿,谁家的千金又成了亲,都是要在新年的夜宴上互相契阔认识的。
可是今年都到了大年三十,宫里还是毫无消息,别说开宴,连例行的赏赐都迟迟没下来。
叫许多人都心有戚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皇后病情已经危重,以至于到了不能举办宴会的程度?
林家左思右想觉得不对劲,林首辅悄悄派人去问了薛成琰。
“薛大人,今年的新年宴,宫里还办吗?”
“出了点事,让林首辅看好家下的人,不要出去惹事,也不要留出什么把柄被人抓到。”
薛成琰让他稍安勿躁,相比起焦急的林家来人,在檐下给花浇水的他看起来闲散得毫不在意,十分松弛。
“另外,不要去找人打听皇家出了什么事,最近都谨慎着些。”
林家的人只能这么回去告诉林首辅。
其他与薛家有亲缘或附属关系的家族,也各自悄悄派人去打听。
只是薛家一丝口风都不曾透露。
所有人都知道,如果薛家都不能清楚点内情,那么就没有任何渠道能够探听到皇家内部的事儿了。
甚至曹家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又还记着跟薛家闹的不愉快,死活犟着脑袋不肯主动上门,只能在家里胡乱揣测。
听说已经有其他家的人上门去偷偷过问薛成琰了,曹修其实也想去,但低不下这个头。
“哼,等薛成琰带着姜氏来向我们请罪了,我们再去薛家。”
曹修愤愤地一甩袖子。
底下的几个小辈对了对眼神,表情有些尴尬。
外面求见的人成群,薛成琰却跟个没事人似的,在府里跟姜琮月一起准备新年。
虽说对牌的权力给了姜琮月,但他不让她忙活,把姜琮月按在书房里,准备算学馆的问题。自己倒是熟能生巧地把过年操持的事务拿起来了。
每日姜琮月醒来,便听见薛成琰在外面正堂听人禀报今天府里的事。
他处理惯了军营动辄百万千万两银的事务,拉惯了动不动你死我活的架,每天发愁的都是生死边缘、国界守卫的大事,如今管起家来竟然也十分适应,还能很快把糊弄了事的人抓出来。
反正他胳膊受了伤,得在家里养一阵,有人来请他去做客,他都告伤呆在家里。
知道过了年就有一堆事儿等着,姜琮月也很珍惜这个难得的机会,潜心解题。
浣玉新也暂且闭店,各自回家过年。这个新年,各家各户过得静悄悄的,都不敢大肆庆祝。
在各家的不安中,最为不安的还是云安侯府。
自从几天前李延德出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唯一知道他出门的管家,在第二天早上就慌了。他担心出了什么事儿,悄悄派人去李延德经常喝酒的那条街找人。
管家知道李延德因为姜氏成亲的事儿心情不顺,在府里又有这样那样的糟心事,为防李延德在外醉酒闹事得罪了人,他还叫人带上了银子,有事儿好解决。
可是小厮去酒楼问了个遍,没有哪家老板见过李延德。
只能灰溜溜地回来跟管家禀报。
侯府里,老夫人赵氏和老侯爷本来正在一起用膳,可现在举着筷子,一口也吃不下了。
林小姐坐在一边,大摇大摆地靠在椅子上。
“既然公婆都在,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我就是想问问你们家侯爷是什么个意思?叫我嫁过来,却刚成婚就几天不见人,是嫌弃我林家?还是看不起我?”
老侯爷和赵夫人吓得不轻!
旁边守着的管家,也是额头冒汗。
这话说的,要是传到了林首辅那儿去,他们两家的亲家情分还要不要了?费劲巴力的成个亲,不就是为了这个?
赵夫人硬着头皮道:“儿媳妇,你别急,兴许是年下,庄子里有了事儿,延德,出去办事了呢?”
“呵呵,婆婆就看我年轻,以为我好糊弄是吧?”
林小姐毫不退让,语气嘲讽,“前些日子侯爷就说什么金铺的账没要上,亏损了不少,还打我嫁妆的主意。被我拒绝了,如今他便装死消失,焉知不是威逼我的苦肉计?!”
“若是让别人知道我刚嫁过来,丈夫就不愿回家,我得被人指点成什么样!指不定说我丧门星的都有!婆婆可睁开眼睛看好了,这难道就是侯府想要的?”
林小姐也是眼也不眨说瞎话,她根本不在乎那些闲言碎语,但抓着这个由头她就能把老侯爷和赵氏说得抬不起头来。
比起她前夫家那些贩夫走卒的市井妇人,侯府的公婆还是太有文化了,太不会吵架。
她最会治那些偏心的公婆、刁钻姑嫂,抢占家财的叔伯、多管闲事的邻居。看着这两个老人,她信手拈来。
赵氏暗自叫苦不迭,心道从没想过多年媳妇熬成婆了还能被怼得说不出话:“儿媳妇,你这是误会了呀!我们家是万万不会这样做的!”
婆婆也是妈,该打就得打。
“婆婆别以为我没听说过!上一门婚事是怎么和离的?满京都里都传遍了是侯府贪图姜氏的嫁妆,苛待她,婆婆还要把自己的侄女许配给侯爷做侧室,才叫她顶着名声败坏的风险也要和离!”
林小姐眉头一挑,说话就差点让两个老人惊得歇过气儿去:
“也就我从前不在京都,不知道这些事,成婚了才知道竟然还有这些过往!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骗到我伯父许下这门婚事的!”
“我就说那个赵小姐如此古怪,在这府里管家婆不像管家婆,亲戚不像亲戚的,还只当是哪来的没规矩的下人呢,原来是个不要脸的狐媚子。”
赵氏险些怄死过去,她哪里像市井泼妇一般和人对吵过!
“儿媳妇,你万万是误会了!我们秀雅她是个好姑娘,不是你说的那么……那么……这都是别人编排的呀!”
林小姐横眉竖目:“他李延德就是什么好东西?好菜配好酒,他这猪就只能拱槽里的糠了呗!”
赵氏揪着胸口,差点闭过气去。
“你们侯府上下都瞒着我,呵呵,真是可笑。”
“若非我警醒,只怕姜氏的事儿就叫你们瞒过去了。如今我嫁过来才知道云安侯府早就是京都的笑柄!人家早都嫁给人人仰慕的薛小将军了,如今让我接受李延德这个二手货!李延德要是除夕夜还不回来,就等着我告诉伯父来找你们算账吧!”
林小姐冷哼了一声,看了一圈,还不够威慑,索性把桌布一扯,桌子上的碗碟全部叮啉哐啷豪爽地掉到地上,她大摇大摆走了。
“你!你!”
人走了好半天,老侯爷和赵氏才喘过气儿来,忽然间惊恐不已。
赵氏这才失声道:“什么?儿媳妇,你说的什么?!姜氏嫁给谁了?!”
林小姐并没有回头看他们一眼,反倒是管家像是终于憋不住东窗事发似的,腿软了。
赵夫人看着心虚的管家,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她颤巍巍指的管家,说:“你来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她说的是怎么一回事儿?”
管家直接跪下去了。
“夫人恕罪!”
管家知道瞒不住了,也无暇思考如何向李延德交代,只能一五一十的将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儿告诉了老侯爷和赵氏。
为了两个老人家的身体着想,他还说的委婉了些。
只说姜氏不知为何与薛家小将军有了情分,薛小将军回朝当日,就求娶了她。
“自从前几日她成婚后,侯爷就有些不舒服,出去与人喝酒。大约是姜氏新婚让侯爷丢了面子,小的不好阻拦,只好任由侯爷去了。”
管家说这也是十分后悔,当时怎么就不多劝一下?
“那延德人呢?!”
赵氏激动地抓着管家,唯恐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这……”管家犹豫半晌,才咬牙说道:“老夫人,侯爷已经失踪三天了!谁也没找到踪影!”
赵氏白眼一翻,晕过去了。
要她命了!
儿子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个晦气的赔钱货,娶了高门贵女,如今贵女成这副泼妇样子,儿子还去找那个丧门星,还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