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熙熙攘攘的车流里,坐在车后座的褚橙思绪格外恍惚。
窗外风景飞驰而过,她脑海里却满是裘放的影子。
沈念夏发的截图很全,虽没照片,但褚橙闭上眼都能想象出裘放动手时的阴戾神情。
和他那张鬼斧神工的神颜不同,裘放的性格实在算不上好。
小学阴沉,初中乖戾,现在内敛不少,但唯一的共同点都是狠。
褚橙记忆中,裘放正儿八经和人动手的次数并不多。
但或多或少,都能和她扯上联系。
她唯一切身感受过的一次,还是在枫华念小学的时候。
那时的邓冲是个不长个的瘦弱傻白甜,但因为缺根筋,老被老外欺负。
有一回,在厕所被人用尿滋了一身。
裘放受不了那股子尿骚味,拧着眉头骂满脸都是巴掌印的邓冲,
“你是傻逼吗?站着让人打?你有这癖好可以,滚去和别人一块坐,别跟我坐一块。”
脸上没一块好皮的邓冲也委屈,眼泪啪啪掉,话都有些说不利索,
“我、我还手了...”
褚橙没见过这场面,被邓冲满身的污垢脚印吓得浑身直哆嗦。
见人实在可怜,扯了扯裘放衣角,颤声开口,
“裘放,你别骂他了,我们要不先、先送他医院吧,然后明天和老师讲....我待会给妈妈发消息,说我们晚一点回家。”
裘放怒火中烧,一侧目,发现褚橙被吓得脸色惨白,哭得比邓冲还要厉害。
他胸口一滞,抬手正准备给人擦眼泪。
又怕手不干净把人脸弄过敏,长指方向一转,把书包从褚橙背上取下来挂到自己肩上,戾气嗓音带了些柔,
“别哭,褚橙,没什么大事,先别告诉阿姨,你去林荫道那个小卖部等我,我看看他身上还有没有其他伤,严重的话再去医院,半个小时后我来找你,别乱跑。”
褚橙一步三回头,哭哭啼啼望着俩人,
“那你快点检查啊,要是有伤得马上去医院才行。”
等褚橙彻底走远,裘放眸色倏厉,抬手便将窝囊至极的邓冲一把怼到了墙上,
“我说过多少次,别让褚橙看见这些脏东西,你他妈现在来找我是找死吗?”
邓冲背脊撞上生硬的墙,胸腔又被裘放用力压着,气血不畅,连咳了好几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是....裘放,我真不是故意让褚橙看见的,我今天放学不和你走,他们会在学校外面堵我,我是真没办法了...”
裘放脸色顿沉,把人松开,退后了两步,淡漠问了句,
“这事发生过好几回了吧?就算学校不处理,你家里人呢?”
邓冲得了自由,剧烈喘息了半晌,才断断续续开口,
“我、我没敢....告诉我家里....”
裘放听得神情更为凄厉,觉得这人蠢到家,
“邓冲,你要是想死我不拦着。就一条,别来褚橙面前碍眼,再有下一次,我会比他们下手还要狠,你死远点。”
说完,转身就走。
邓冲怕裘放这回真不管自己,慌里慌张伸手扯他背上的书包。
手刚搭上去,裘放猛地转身,照着邓冲的脸就是一拳,字句皆带着和同龄人不符的狠辣劲儿,
“我刚刚说的话,你是半点没听进去是吧?”
邓冲被打得又撞回了墙上,疼得不行。
捂着嘴角一顿嘶气,这才反应过来,他拽得那是褚橙的粉色书包,
“我不是故意的....”
裘放不想给褚慧惹麻烦,心底也瞧不上邓冲这疲软的性子。
偏偏邓冲抓了他的软肋,回回往褚橙身边凑,打着他的名义把她哄得开开心心的。
褚橙觉得这傻子人好,愿意和他玩,裘放也没法子不管。
他看了眼手机时间,褚橙已经等了六分钟,再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他咬着后槽牙冷声问了句,“这回又是谁打得你?”
邓冲一听这话就知道有救了。
裘放打他是情有可原,谁让他手贱,摸了褚橙的书包。
但那些在厕所无故群殴他的那群孙子,才是真坏。
邓冲也顾不得疼,连忙凑上去。
见裘放眉心一拧,邓冲想起身上的异味,又赶紧拉开了些距离,粗声粗气告状,
“是枫华二股东的大儿子,那个臭傻逼非逼着我脱裤子!剩下的人我不知道具体名字,但他们每天都在那几个地方堵我。”
裘放转身看了眼小卖部方向,抿唇思索两秒,声线紧绷,
“带路,就这一回,下不为例。”
这句下不为例,邓冲听了好几次。
词虽不新鲜,但每回听,邓冲都觉得亲切备至。
因为这话一出,他就知道裘放不会不管他死活。
邓冲兴奋点头,一笑又牵动嘴上的伤口。
那龇牙咧嘴的丑样子,裘放越看越不顺眼,厉着眸色吼他,
“你以为你是褚橙?别他妈用这个眼神看着我,我觉得又窝囊又恶心。”
邓冲,“.....”
裘放为数不多的好脾气全给褚橙了,剩下的暴脾气和暴粗口自然都是别人的。
首当其冲的邓冲也没啥怨言,裘放话虽难听,但回回护着他也是真的。
比他那个只会骂他蠢的老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邓冲心甘情愿耷拉着脑袋听训,没回嘴。
*
另一头的褚橙在小卖部左等右等,雪糕都吃了四根,裘放还没见回来。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给人打个电话时,裘放和邓冲踩着夕阳影子就过来了。
褚橙看着走近的两人,眼神落到邓冲乌青色的嘴角,眸子倏地瞪大,
“邓冲,你嘴巴刚刚都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肿这么大?!”
裘放不动神色瞄了眼邓冲。
大仇得报的邓冲正美着呢,随口糊弄了褚橙几句。
褚橙将信将疑,美眸在两人身上转了几圈。
狐疑视线最后定格在裘放隐约浮现了几抹血色的手背上,挑眉质问,
“裘放,那你手又是怎么回事?和邓冲一样,摔跤摔得?”
裘放扫了眼手背上下手时残留的擦伤,神情自若,顺着邓冲错漏百出的理由往下编,
“没有,是邓冲摔跤,我扶了他一把。”
褚橙抿唇没说话,但总觉得这两人怪怪的。
分开的时候分明都要吵起来,现在看着好像又没事。
她鼓着腮帮子横了两人一会,没好气的说:
“你们俩下次要撒谎能不能先讨论好,哪有人摔跤摔到嘴角上去的。”
说着,幽怨的小眼神又射回了裘放身上,声量拔高训他,
“还有你,裘放,扶人应该是手臂受伤才合理啊,你怎么会伤到手背上去啊!”
裘放踹了猪队友邓冲一脚,甩锅 ,
“问你话呢?解释下你是怎么蠢到摔跤摔到嘴角上去了。”
邓冲,“......”
褚橙其实怀疑是裘放震怒下打了邓冲,正想骂裘放几句。
但邓冲抵死不认,一个劲儿的维护裘放,
“怎么可能啊,褚橙你也太没良心了吧,你打我,裘放都不会打我!他是全天下对我最好的人!”
裘放和褚橙互看一眼,同时沉默了,眼底都写着,
“我们确定要和这傻蛋当朋友吗?”
裘放和邓冲狼狈为奸,串通一块,褚橙找不到证据,也没多想。
直到过了几天,学校谣言四起,说是裘放把人打进医院了。
褚慧为了这事被叫来学校,邓冲和其他受害人也在。
褚橙害怕裘放被冤枉,嚷嚷着非要和人一块去,
“不行!我也要去!”
裘放看她要哭不哭的样子,心一软,就把人捎带上了。
去了校长办公室以后,褚橙才发现,那几个指控裘放打人的学生里。
两人手臂打着厚厚石膏,剩下两个一个拄着拐杖,另外一个头上包着纱布。
唯一的共同点是鼻青脸肿,那样子看着又可怜又滑稽。
褚橙起初以为他们是碰瓷,裘放一个人哪能把四个人打成这个样子,而且裘放还一点伤都没留下。
但他们见裘放来后,眼神都开始震颤,隔着好几米神情都带着骇意。
褚橙觉得他们那颤抖样不像装的,趁褚慧和校长沟通的空隙,站在裘放身后悄摸儿问他,
“裘放,真、真是你打的啊?”
裘放瞥到了褚橙微抖的双手,蹙眉反问,
“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