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放厨艺娴熟,洗完澡没一会儿,就把一大盘红彤彤的辣子鸡和热气腾腾的辣年糕端上了桌。
褚橙馋的不行,裘放递筷子给她,
“你先吃,不用等我。”
褚橙严肃摇头,谴责裘放这种诱使她跌破道德底线的可耻行为,
“不行!我妈说,吃独食会长胖,吃饭都不等家人,这是很离谱的事!”
等裘放把最后两道绿油油的小菜炒好后,两人才一同动了筷。
褚家餐桌礼仪虽没严格到食不言寝不语,但褚慧要求吃饭的时候不允许看平板,也不允许玩手机。
当然,制定规则的褚女士本人不受此条约束,理由很充分:工作繁忙。
这么多年,褚橙倒也习惯了。
不看手机,嚯嚯裘放也很有意思。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她和裘放刚亲过,心底那点子尴尬劲儿还没那么快散去,在餐桌上自然是寡言少语的。
但诡异的是,一向骚气发言的裘放今天也没怎么说话。
她并不是想让他骚扰她,主要是裘放今天的情绪就是怪怪的。
褚橙偷瞄了他好几眼,他都没发现。
虽然知道人走神是正常的,但她其实已经很光明正大地在盯着裘放看了。结果裘放依旧机械咀嚼,机械给她夹菜,毫无察觉。
褚橙想起端午节那次问他暑假有什么安排时,裘放也是走神,她莫名地有些窝火。
本来很想和他说说褚女士最近的古怪,他这丢了魂的样子,让她简直没法开口。
褚橙心底的那点羞涩,顿时变成了混了陈醋的火油星子。
她猛地把架在裘放右腿上的左腿给收了回来,身体力行表达自己的不满。
大腿重量一轻,裘放瞬间回神,
一边伸手把人大腿强制捞回他腿上放好,一边轻声问她,
“是哪道菜不好吃吗?我再去做。”
褚橙吃饭不规矩,她不抖腿,但那双长腿从小就爱左右乱晃。
褚慧起先还担心她是不是有多动症,带去医院检查后一切正常,纯属个人小癖好。
偶然有一回,褚橙发现单腿放在别人腿上摇晃更舒服。
第一个受害者是她的外公褚松柏,后来褚松柏去了国外养病,她就开始嚯嚯裘放。
褚慧说过她好多次,她在外面倒是戒掉了。
在家里却还是老样子,因为裘放也有瘾,老是提醒她,
“褚橙,腿放上来晃。”
戒断期的人最怕的就是别人的蓄意勾引,褚橙哪受得住这个诱惑,不假思索就把腿放了上去,
“这可是你求我的,不是我自愿的,被我妈发现了,你得自己站出来认错。”
裘放点头,“好。”
*
久而久之,只要褚慧不在家。
一上饭桌,褚橙的腿就像吃饭拿筷子一样,自然而然就搭到了裘放的大腿上。
不过冷战例外。
两人不对付一般都是对面坐,就算有瘾,为了尊严也要憋住。
所以褚橙一把腿撤走,有瘾的裘放就能瞬间get到褚橙的情绪上来了。
褚橙没回裘放的问句,只用不悦的余光白了他一眼,作势要把腿再次收回来。
裘放用手按着,没让她往回撤。
同时他在脑子里飞快过了一下自己进家门口后的一系列行为,没找到能触发褚橙脾气的点,温声哄她,
“我哪里做的不对,你说,我道歉,但腿不可以放下去,咱们现在没在冷战,就算你说我们在冷战,我也不同意。”
褚橙不大不小冷哼了声,默了几秒,才开始说最近怪怪的褚女士,
“我妈这两天有给你发消息吗?她前天说昨晚回来,但昨晚又说今晚回来,你刚刚洗澡的时候我给她发消息,她一直没回。
要不是李助理给我说她一直在忙,今晚也睡公司,我都怕我妈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你说是不是很奇怪?褚女士居然连续三天睡公司!真的太奇怪了!”
说到后面,褚橙灵动的五官都皱到了一处,好看的眉毛也挑得老高,杏眸深处盈满了浓浓的担忧。
褚慧爱出差不假,但她人只要在c市,就算忙到后半夜,也要回家陪她们吃早饭。
这么多年,就算是辉宜起步最难的那段日子,都未变过。
更何况四天后就是飞伯尼尔的日子,褚橙感觉她老妈这个封闭式的工作状态,好像已经完全忘了这个事一样。
她总觉得要出事,心底惴惴不安,下午才想去打游戏转移下注意力。
结果褚慧今晚还是不回家,褚橙就再也绷不住了,情绪低迷到了顶点。
裘放听后怔了两秒,伸手揉了揉褚橙的发顶,
“没事的,阿姨那么多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辉宜成立了十七年,积累起来的人脉、资源、现金流不会说断就断,肯定不会有事,你别担心。”
听了这话的褚橙并没有被安慰到,她长臂一伸,顺势就瘫在了餐桌上,
神情恹恹,嘴里也止不住的叹气,
“我也很不想担心,但我只有一个妈妈啊,褚女士要是出事了,我铁定不想活了。我听李助理说是银行那边出了问题,小问题她不会泡在公司的,这几天褚女士肯定受了不少别人的白眼。
要是我再大点就好了,这样就能去帮帮她,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我都想明天去写字楼看看她,一想到她低声下气去求别人,我就很难过,真的真的很难过,我一点都不想让她受委屈,她为了我都受了那么多年的委屈了.....”
边说,豆大的眼泪就顺着眼角哗啦啦的流,很快就浸湿了她压在餐桌上的那半边脸。
*
辉宜刚起步那几年,褚慧没少出去应酬。
她虽竭力避免被人灌酒和声色场所,可一个单身的年轻女士,就算纯素颜,只要你坐上了名利的谈判桌,性别歧视和恶意揩油就会随之而来。
有色眼镜的侮辱,不是每个人都能忍受的。
但强悍的褚慧依旧凭借一己之力,把辉宜给做了起来。
褚橙内心其实很佩服褚女士,虽然表面上没说过,以前为了陈昱伟那个混蛋和褚慧也怄了一段时间的气,但她心底觉得她老妈是最伟大的人。
因为褚慧于褚橙而言,不仅仅是母亲,更像是生活里的标杆。
独立、清醒、果决、知进退、有谋略,能在这个性别不平等的社会里熠熠生辉。
这也是褚橙主观上不爱高奢的原因之一。
她倒不是觉得自己不配,只是觉得每一分钱都是褚慧的心血,她不愿意拿去为品牌溢价买单。
褚橙越想越心酸,眼泪汪汪的流,整个人伏在餐桌上哭得肩膀都开始耸动。
褚橙其实算是个乐观主义者,从来不会把生死挂在嘴边。
裘放知道她这回是真的难过了,没安慰她,让她尽情发泄了好一会,才把人拽起来。
拿纸巾给她细细清理着脸上的泪痕,但因为鼻涕泡太过拉丝,有一丢丢甩到了裘放手背上。
裘放觉得没什么,可褚橙觉得丢脸至极。
她眼眶一涩,倒回餐桌上继续哭,边哭还边抽抽搭搭地抨击裘放的恶趣味,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藏了我好多丑照!还反讽我,写什么...世界名画!谁哭的时候会好看啊,你哭的时候我有嘲笑过你吗?烦死了,不要你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