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那头的裘放听后神情淡然,无比自若地半挑眉反问,
“‘夏天就该是蓝色的’这句话,不是你和我说的吗?”
好吧,这句的确是她的原话。
隔了会,褚橙又皱眉问了句,
“不过你不是不爱热闹吗?怎么突然心血来潮去参加聚会,总不可能像邓冲说得那样,是因为唐一心才去的吧?”
不怪褚橙非要上纲上线,非要多管闲事。
实在是从小到大,裘放都不爱往人群堆里扎,自己不爱扎就算了,还不要她去。
包括但不限于用话术让她心存内疚,自我谴责。
譬如她明明已经化完妆,都准备要出门去赴宴了。
裘放铁定会一脸神伤飘荡到她门口,语调不能说唉声叹气,但也真是丧到极致,
“褚橙,你回来时给我带两个煎饼。”
褚橙涂口红的手僵住,视线从镜子里和身后蔫嗒嗒的裘放对上,心底涌上一抹酸,
“你能不能别这样,裘放,我每次出门你都要吃煎饼,还吃不加鸡蛋不加肉的,你这样说,我还怎么出门玩。”
裘放失落眸光下垂,满脸都写着被遗弃三个字,继续以退为进,
“没事,你出去吃香的喝辣的吧,我没有要pua你的意思,人生而自由,谁也没权利要求谁陪自己吃饭。”
褚橙,“......”
问他去不去又说不去,等她要去了他又自怨自艾!
嘴里说着不pua,结果给她来句人生而自由,她难道还不知道下一句是‘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吗?!
以往裘放每次这样,褚橙都觉得愧疚,百分之百会松口,但她今天就是想狠心一回,不搭理这无理取闹的坏痞子。
所以褚橙继续若无其事地涂口红,眼风都不带扫他一个。
裘放见人态度坚决也没说什么,失魂落魄的回了自己房间。
褚橙眼尾余光瞥见裘放那受伤的微表情后,胸腔又酸又涩,可是她画了一个小时的妆,总不能就这样白费了吧?!
最后褚橙依旧没心软,拿着包包就火速冲出了家门。
再迟一秒她可能都要动摇,主动去问裘放今天想去哪里,她陪他。
结果啥也不是!!
刚出电梯口,褚橙满脑子萦绕的都是裘放刚刚那副落寞又可怜的鬼样子!
在这刹那间,褚橙觉得裘放就是卢梭口里那副“枷锁”,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只好认命,原路返回。
但因为憋着不能出门去潇洒的恶气,又恨自己狠不下心着了裘放的苦肉计。
褚橙一回家就冲进裘放房间,一把将包包砸到他身上,目眦欲裂大吼,
“你赢了,裘放,你今天最好是有正事,不然我绝对要杀了你!”
裘放嘴角噙笑,黑眸带光,与刚刚那个丧得快见阎王的人截然不同,还貌似很惊讶的问了句,
“你怎么又回来啦?”
褚橙狠狠叹了一息,顺势就躺在裘放的大床上自我厌弃,
“我犯贱,别问了。”
就这样子的人,今天又是给她搭配赏心悦目的衣服,又主动出去参加聚会。
还就这么巧,两人撞到一块去了。
诚然,褚橙很不想自恋,但她真的不得不多想,裘放这些前后截然不同的行为举止,到底是在干什么?
裘放不知道褚橙内心正在过的这些小九九,听人提唐一心以为她吃醋,心底甜滋滋的。
连带着薄唇上也掀起一丝莫名的笑,诱她深入,
“为什么不可能因为唐一心?你怎么就那么笃定,我不能因为唐一心去?”
褚橙半抬眼觑他,语气拔凉,
“既然是因为她才去的,那你为什么要抽那张牌戏弄她和裴皓?”
简直不合常理,哪有人能拧巴成这个鬼样子的!
既然喜欢唐一心,那干嘛要把她弄得下不来台,这能叫喜欢吗?!
褚橙瞧着倒像一边给人希望,一边给人烧纸钱!
裘放听到裴皓二字神情秒变阴沉,不屑嗤笑之余,出口的语气也是不可一世的狂,
“愿赌服输,裴皓菜还能赖我头上?这年头流行霸凌强者了是吧?褚橙,你对我公平点,是我赢了,按照规则他就该认罚,你现在同情他,我不接受。”
褚橙:“.....”
什么叫对狗弹琴,这就是了。
她明明问的是穿衣打扮,他搁这和她扯裴皓?
褚橙很想怼裘放几句不可理喻,但想着上次就是因为裴皓,才和裘放闹得那么僵。
她累了一晚上,也着实没力气,再和这个既幼稚又不讲理的人胡扯了。
彻底失去对话欲望的褚橙,选择了三缄其口,起身朝浴室方向走,准备泡个澡就睡觉。
走到半道,她往前迈的步子缓缓顿住。
因为她脑海中忽地闪过邓冲那句“裘放喜欢你”,以及邓冲只要见了她就冲裘放兴奋嚷嚷的诡异场景。
再以及端午节那次陪周思倩出去时,周思倩那句“你看见裘放难道不会浴火焚身”的形容。
还有裘放一听她提裴皓,就会炸毛的各种画面.....
想到什么后,褚橙神色逐渐变僵,垂在身侧的手捏得死死的。
她面无表情折返,走到裘放跟前站定,没说话,就那么居高临下冷冰冰睨着他。
颇有种平静的疯感。
裘放察觉到她情绪异常,缓缓放下手机,仰头看她,
“怎么了?”
褚橙指甲狠狠掐着掌心的嫩肉,才堪堪压下心底滔天的怒火,努力和裘放正向沟通,她一字一顿问他,
“裘放,今天能不对我撒谎吗?”
裘放被问得胸口一窒,在对上褚橙质问眸子的一瞬间,黑眸顿黯。
他知道,他所有的卑劣已经无处遁形。
两人对峙两秒,明明谁都没开口,可空气中却全是隐隐欲燃的火星子。
裘放率先开口,低沉的嗓音压得不辨喜怒,
“你问,我答。”
褚橙有时候是真挺佩服裘放,即便他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他依旧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和你对话。
这种不要脸的事,褚橙可能这辈子都做不到。
她直截了当地开口,“你和周思倩有联系?”
虽是问句,但语气笃定,容不得裘放狡辩。
裘放黑眸闪了闪,没有犹豫,“有。”
喜欢裴皓这个谎褚橙只和周思倩撒过。
端午那次吵架,裘放那句‘你不是喜欢裴皓吗’是尖锐的质问,不是疑问,她记得很清楚。
当时顾着赶作业,又顾忌着裘放的童年阴影,并未察觉到不对。
但今日牌桌上裘放和裴皓较劲太明显,她不是傻子,再钝,也察觉到了裴皓对她存了点好感。
可长郡喜欢她的男生不止裴皓,裘放偏只咬着他不放。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她对周思倩撒的谎,骗到了裘放。
她能骗别人,周思倩自然也能打电话骗她。
褚橙竭力压下所有的负面情绪,声线发沉要一个答案,
“你上次发烧,我们从医院回来后,周思倩给我打的那个电话,也是你让她打的?”
“是。”
褚橙,“所以她的情书就是没写名字,天台那次不是我的错觉,又或者她那句情书上写满了名字也是你教的?”
裘放眸色彻底黯了下去,“是。”
又是一阵煎熬人心的沉默,褚橙忽地闭眸发笑,冷厉嗓音紧绷到极致,
“裘放,我好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