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放凝她的眸子绸得抹不开,语气狠厉,“以后不要说这种话!”
褚橙觉得真奇怪,怎么全家人都要拿这件事教训她啊,她气呼呼冷哼一声,
“行吧行吧,反正家里我最小什么都不可以说!家里每个人都可以批评我行了吧!那你都要克死我了,我能不能提点要求啊?”
裘放冷冰冰看着她没说话,褚橙当他默认。
她一脸坏笑凑近裘放,盯着他漆黑的瞳孔笑眯眯地说:
“你能不能给我妈妈说,这个周末你想去欢乐谷啊?”
裘放知道褚橙为这个事闹了很久,抿唇点头。
褚橙眼睛一亮,觉得自己仿佛获得了什么法宝,开始得寸进尺,
“那你能不能借我一点零花钱啊?”
裘放拉开抽屉,把褚慧给的所有零花钱都递了过去。
褚橙像个小财迷似的开始在床上数钱,越数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灿烂了起来。
那笑很灵动,看得裘放眉眼也跟着柔和了几分。
褚橙数完后给裘放留了一张红的,剩余全乐呵呵塞进了自己裤兜里。
又担心褚慧知道不给她好果子吃,于是拍了拍裘放的肩膀说:
“裘放,介于你会克死我,我吃了这么大的亏,你必须听我的!当然,你的钱也就是我的钱,但是.....这事不能让我妈妈知道,你懂吧?”
说完冲人俏皮眨眼。
裘放毫不犹豫点头。
至此,褚橙和裘放的关系突飞猛进,称得上亲密无间。
褚橙一缺钱就问裘放这个小金库要,两人好得就差穿同一条裤子。
褚慧看了后都觉得莫名其妙。
裘放其实看得出来,褚慧对褚橙很好。
吃穿用度都是捡好的来,但是唯独零花钱褚慧卡得特别死。
无论褚橙怎么撒娇打诨,都只有紧巴巴的那么一点,还不如他一半多。
他也好奇过,想过去问问原因。
但又怕褚慧给褚橙涨了零花钱后,褚橙不再粘他,所以从没问过。
心底甚至恶劣想着要是褚橙身无分文就好了,这样她就能天天往他房间跑.....
直到有一回褚橙又闯祸,褚慧说她声音大了些。
褚橙因为身揣巨款,底气十足,深更半夜离家出走。害得褚慧一通好找,最后还是报警才把人找了回来。
裘放后怕之余又恍然大悟,褚橙天生反骨,脾气又倔。
身上钱一多,这反骨就疯狂往外冒,谁的话都不听,零花钱给太多还真不是好事。
从这次后,裘放每次给褚橙零花钱都会问用途。褚橙给不出合理理由,他就不给。
每每这个时候,褚橙就开始撒泼打滚,
“我不管,我不管,你都要克死我了,就得给我钱花!”
自父母去世后,裘放本来很抗拒听到克死这两字。
被褚橙见天的胡搅蛮缠,听多了,反倒什么感觉都没有。
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话可笑至极。
“克死是谬论,这理由不成立,钱我不能给你。”
褚橙没想到裘放这次这么坚决,大为不满,鞋也不脱就开始在他床上滚来滚去,大肆哀嚎,
“我不管,我就愿意被你克死!求你了,裘放你还是克死我吧!”
裘放:“......”
后来上了初中,褚橙知道裘家的事后,再也没敢在裘放面前提‘克死’二字。
还是有一回,他们爬山路过一个寺庙。
摆摊的人吆喝算命卜卦,褚橙故意带裘放绕了远路。
裘放察觉到后问她,“褚橙,你信命吗?”
褚橙没有丝毫犹豫摇头,语气坚决,“不信。”
克死一说就像她外公当年形容的那样:放屁!
裘放没再问下去,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压抑。
隔了会,褚橙小心翼翼反问他,“那你呢?”
裘放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地哀伤,良久才低声回她,“以前信过。”
父母惨死在眼前,裘家接二连三出事,他却活得好好的,不信也得信。
褚橙心底一颤,“那...现在呢?”
裘放下山的步子顿住,褚橙不明所以回眸望他。
四目相对的刹那间,她撞进他狂热又坚定的黑眸,
她听见他说,“你,我只信你。”
褚橙怔了两秒,勾唇一笑,“好。”
许你当我的信徒,褚橙在心里想着。
*
褚橙生病离不得人。
一睁眼,只要看见床边没人守着,
大小姐磋磨人的脾气就会呈指数爆发,但病好后什么也不记得。
从小到大,一贯如此。
裘放最后还是掰着人的下巴,第五次才把药成功灌了进去。
褚橙意识虽恍惚,一双大眼睛却出于本能瞪他,嗓音因为发烧哑得不成样子,“裘放,你捏疼我了!”
她烧得脸颊通红,下巴上根本看不出他的指印,况且他哪舍得用劲,她这样纯粹是使小性子罢了。
不过裘放依旧抬手,轻轻揉她用手捂着的下巴尖,温声哄她,“我道歉。”
褚橙红着眼尾冷哼。
裘放见她眼皮快耷拉在一处,担心她睡不好,于是将长指缓缓抽离。
手指在脱离她滚烫皮肤的霎那间,合眼的褚橙却猛地睁眼看着他,
语气带着浓厚的鼻音,也夹杂着不悦,“别以为我睡着了你就可以偷懒!”
说完双手一拽,直到凉意十足的长指再次覆上她的下巴,才慢慢合眼,嘴里还嘟囔着,“继续,我又没有接受你的道歉....”
裘放这次没敢擅自停下,指尖早都麻木也没敢停,一下一下安抚着褚橙。
等人呼吸彻底轻了下去,他才慢慢把手收回。
去旁边小沙发上取了两个半人高的草莓熊,一左一右放在褚橙两边躺着,确保她睡梦中只要伸手就能触碰到。
褚橙缺乏安全感,但她自己拒不承认。
这一点褚慧和裘放都瞧出来了,却都有默契的谁也没当褚橙面提过,小心翼翼维系着她那份高傲又易碎的自尊心。
裘放记忆中,褚橙一直是骄傲的。
上小学时,有同学当面笑她没爸爸,她也能昂着头自信怼回去,
“我不是野种,我爸爸和妈妈虽然离婚了,但他很爱我,只是工作忙才没时间来参加亲子活动。”
她的这份自信来源于褚慧,
更确切的说,是来源于褚慧给她编织的谎言。
裘放尝遍了人情世故才辗转来的褚家,不比天真的褚橙,他住进褚家第一年,便知道陈昱伟绝不是一位合格的父亲。
天下没有爸爸会忙到孩子生日那天,只寄来昂贵的礼物,却一个电话也没有。
他猜重男轻女的陈昱伟连好爸爸的戏,都不屑陪褚慧演给褚橙看。
不然褚慧不会兵行险招,面对哭着闹着要爸爸的褚橙束手无策,
只能隔三岔五以陈昱伟的名义和地址,给褚橙寄礼物、寄书信宽慰她。
褚慧委婉告诉褚橙,“爸爸和其他人有了家庭,虽然爸爸妈妈离婚了,但和爱你不冲突,爸爸只是来看你不方便。”
褚橙对此深信不疑:如果爸爸不爱她,怎么会在她身上耗费这么多心血呢。
褚慧本想等褚橙上初中后,就和她说清楚。
没想到,初一开学前的那次父亲节,褚橙满心欢喜跑去找了陈昱伟,想陪他过父亲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