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梦里人生
作者:又走神了   老夫人重生了最新章节     
    叶荀与一僧一道来了京都,江慕晚已经收了信件,知道舅舅上京,估算时日也差不多要到了。
    这日江慕晚收了一封信,才知舅舅已到,如今在京都永宁寺。
    叶荀到京后,那道长就与二人话别,一人飘飘洒洒而去。
    僧人和叶荀一起去往永宁寺。
    江慕晚也赶至永宁寺相见。
    叶荀在寺庙庭院内等待,在人群中发现江慕晚时,他几乎立刻就认了出来。
    而江慕晚看到叶荀也忽然站住了。
    八岁失去母亲后,刚开始母亲几乎夜夜入梦,后来就渐渐少了。
    在叶荀看来,江慕晚这孩子眉目像妹妹,而在江慕晚看来,这个陌生男子的眼睛和笑容都像母亲。
    俩人试探着询问对方后,又一起来到寺庙中的一间礼佛小屋,这是可以在寺庙花钱订到的屋子。
    远道而来的礼佛问经人,可以收拾休息一下。
    两人都拿出了一块玉,两块印章大小。
    一端的雕刻面高低起伏凹凸不一的玉块,两端的各种凹凸面可以完美的吻合上。
    这两块玉平面的那一端,一块上面刻着叶荀,另一块刻着叶萱。
    这是当初江慕晚的外祖父送给一双儿女的印章。
    两人一见面自然聊了彼此的打算,叶荀打算在京都买一处宅子,让外甥女也搬来住,长期借住在大理寺卿家似乎不大合适。
    他会在京都住一段时日,叶家的产业转入地下时,有许多的财富已经化为金银。
    叶荀如今要领着叶家重现商界,他想着是在京都冒这个头,还是在江南冒这个头。
    而江慕晚见这里也没有旁人,低声告诉舅舅她想从逍遥侯府要回母亲的嫁妆。
    她还想老天爷能够让恶人尽早寿终正寝,为母亲报仇,为自己报仇。
    十几年苦痛的生活,到如今并没有人为此偿还一二。
    律法可以做的只是将白姨娘绳之以法,一命还一命。
    可江慕晚想让疼爱自己的母亲好好活着,却再也不可能。
    谁稀罕白姨娘那条命,她能值自己的母亲吗?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好人已经失去之后,不得已去讨一个公道。
    就像江慕晚已经失去母亲之后去讨一个公道,但如果可以选,当年八岁的她只愿母亲好好活着。
    作为女儿,她想杀了父亲的念头无疑是大逆不道的。
    憋在心里又实在难受,江慕晚便以一种十分隐晦的方式,将寄托于上天、佛祖的期盼告诉了舅舅。
    叶荀冲江慕晚点点头:“世上的事峰回路转的也不少。
    看着走到绝处了,却又有新的路。既然能绝处逢生,或许也能看着恶人,恶有恶报。”
    “关于你母亲,舅舅亦有想不通之处。
    请了永宁寺高僧,稍后来这间茶室为你母亲批生辰八字,如今生死的日子都有,舅舅想高僧是不是能瞧出些什么来?”
    江慕晚点头称是,心中想的却是自己已经找僧人看过了呀,也没看出什么不同。
    等那僧人来了,看过叶萱的生辰八字,对叶荀道:“施主所问的一世两命,重生之说在这个八字上倒看不出来。”
    叶荀问:“只是种种不同凡响之处又如何解释?”
    叶荀问得含糊其词,那僧人也没有刨根问底,反而道:“黄粱一梦这个故事,施主听过么?
    梦里卢生经历了整整一生,几起几落,直到八十而亡,可醒来一看,自己入睡前煮的黄粱还没有熟。
    或许这位叶萱施主有什么机缘与旁人不同,也有类似于黄粱一梦的经历?”
    叶荀从未想过叶萱也许只是做了一个梦,又问:“可黄粱一梦,那卢生是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梦的。”
    这僧人道:“也有不知道的,或者知道不知道,其实并不重要的。
    比如庄周梦蝶,是蝴蝶梦庄周还是庄周梦蝴蝶也无人说得清。
    即使是做了一个梦,或许有些人却以为自己另外过了一生。”
    这僧人见叶荀内心纠结,半晌不语,只得道:“贫僧其实见过京都一位老夫人的生辰八字,若有一世两命,时光回溯之说,只怕应在这位老夫人身上。”
    这意思明摆着,如果真是重生,那就不是如今这个命格。
    僧人点到为止,只为劝慰叶荀的执念,但有关这位老夫人的事儿是半点也不肯再说。
    此时在同一间寺庙的还有另一人。
    来永宁寺拜佛,以求内心安宁的容若知,忽然心有所感,总觉得哪里不对。
    容若知从永宁寺离开,回南安侯府之后,莫名觉得十分困倦,早早就睡下了。
    他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似乎支离破碎全是画面,容若知像一个孤零零坐在台下的人,看着自己完全不懂的剧情。
    他看到有一个自己坐在大桌前。自己吓了一跳:那是谁?为什么还有一个自己?
    他又看到了容怀山、容云岳、容云峰,起初他内心惊喜,都没死啊,这都好好的。
    继而怀疑:难道是我死了?魂魄离体,与他们相见?
    桌子的另一边坐着容怀远、明黛和四个孙子孙女。
    他又高兴了,这是一大家子都在,好好的吃团圆饭呢。怎么没有怀安?
    宋瑛为什么坐在自己对面?
    这两个小孩是谁?画面里容月华和小曾孙坐在椅子上,脚都落不着地,但容若知不认识他俩。
    忽然听到这个小姑娘开口了,稚嫩的童音重复着大人们的残忍。
    什么意思?她说的曾祖父要为谁办婚仪?要谁死?这个曾祖父是指自己?!
    那宋瑛是她曾祖母,可我为什么要重办婚仪,我与宋瑛是正儿八经办过婚仪的,当今陛下那时还是太子都来了。
    田安然怎么坐在这儿,还在自己身边,疯了吧,胆子这么大……她也没死?
    容若知看看画面中的桌子,这是生死界么?坐在那边的全死了,自己也坐在那边,自己应该是死了,或者要死了。
    可接下来他听到田安然说她折磨怀安,杀了怀安。
    在震惊之中,又见到容怀山杀了怀远、明黛,还叫家丁护院来砍杀云海、云川、云飞。
    最后女眷云缈、严丹琦还有那个不认识的小孩子都被杀死了。
    这是怎么了?怎么回事?!
    宋瑛……居然是自己,用剑划花了宋瑛的脸,田安然还不解恨,她把宋瑛……
    啊!
    容若知惊叫着醒过来。
    门外的小厮吓得急忙进来,给容若知奉上帕子和茶水。
    他愣怔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个梦可太奇怪了。
    整整一天,容若知都心神不宁,梦里的一切都太真实了,会有一个梦,里面的菜肴都确实是田安然爱吃的吗?
    梦里的他,坐在宋瑛旁边的空椅子上,当时听着他们说话就扫了一眼桌子,他记得那些菜啊。
    可他们好像都看不见自己,后来怀远带着一家归来往这边坐,也好像全然看不到自己,眼看怀远要坐到自己身上,他吓得起身站到了一旁。
    他自己觉得和怀远已经撞上了,可怀远没有任何反应。
    以前作梦,梦里的事情回想起来就是假的,比如人一会儿出现在京都,转瞬间又到了草场野滩。
    又比如在梦里他拉开一张比人还高的弓,醒来他也知道自己从没有过那么大的弓,自己一个人也拉不开。
    总之,梦里的事情都会有一些光怪陆离,但昨晚做的那个梦却点点滴滴都像是真的。
    不对,也还是有假的地方,梦里陛下薨了,他们说六王成事儿了。六王都逃了,还能成事?
    容怀山、田安然,他们也都死了,怎么还可能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呢?自己也是魔怔了,还觉得这个梦点点滴滴都很合理,最大的不合理,就是那桌子的那一边几乎全是死人了呀。
    想到这里他心情轻松了一些,果然梦里的东西不可信。
    虽是这么想了,却又忍不住地坐下来认真回想,如果当初容怀山带着人把宋瑛和怀安抓回来了,容怀山和田安然会怎么对宋瑛?
    他们要把宋瑛毒成活死人,甚至带了毒针去。
    而自己也确实恨宋瑛,直到田安然被五马分尸前说出真相。
    浑浑噩噩了一天,到晚上就寝前,容若知居然有一些心惊胆寒,嘱咐了守夜的小厮两三回才放心。
    而这一夜他又做梦了。
    自己成了国公爷,虽然是个不能世袭的空爵位,那也是荣宠啊。
    一家子都加官进爵,就是容越祺也有了官职。
    六王成了新帝,他杀了许多忠于先帝的臣子,实在是无人可用,就是立开科举取仕,也来不及。
    跟着六王起事的,几乎都是有坑就填上的萝卜。
    他沉浸在这荣耀喜悦里,早已忘怀发妻宋瑛、长子、怀远以及孙子孙女的惨死。
    直到六年后,他已经垂垂老已,但他心里觉得自己这一生在关键时候做了正确的决择,就是去了,见了列祖列宗,也可以说一句,自己光耀门楣了,光宗耀祖了。
    那些人说六王谋逆,成王败寇不懂么?迂腐!
    可能是快死了,他忽然又想起了宋瑛,宋瑛和怀远,那就是陛下阵营的,不狠狠杀了,如何保南安侯府?何况宋瑛本来就对不住自己,她生的也不是自己的孩子。
    长子自己以后没见过,田安然说她已经把那孽种杀了,小儿子怀远又深得先帝喜爱,肯定也不是自己的。
    杀得越狠,越能显示恨得深,六王也才放心么。
    其实也不能怪自己和怀山,安然下手狠毒。宋瑛也不想想自己做了什么,活该!
    他这样想着再没有一点愧疚,沉沉睡去。
    再醒来,是一屋子哭声,自己又没死。但为什么手抬不起来,身子也不能动?
    人渐渐走了,似乎说一会儿请族长来商量办后事。容若知又好气又好笑,自己还没死呢!
    等等,他们在聊什么?安然和怀山没走,他们聊什么?
    “我若是死了,别把我和你父亲合葬。”
    “为什么?母亲,您现在是正室,难不成还要让位给宋氏。宋氏也没有墓啊,想合葬都合不了。”
    “不是,我是怕人死了,就会什么都知道。你根本就不是容若知的孩子,母亲是不敢啊,害怕啊。
    入了他容家祖坟,都是容家列祖列宗,万一他们都知道我干的事,我让容家真正的血脉子孙全部死绝,我埋在那儿,能有好?
    你就当是高风亮节,自谦,母亲是继室,不是原配,总之你想个什么由头,别合葬!”
    在震惊中的容怀山问:“我不是……那我父亲是谁?”
    “这个你别问了,那人已经死了,原也不是什么好人家的人。”
    容怀山心里:所以我有个不能说的低贱的出身?又问:“那宋氏生的那两个儿子,一个无名氏和容怀远都是容家的孩子?”
    田安然点头:“不是的谣言是我造的,骗容若知的。那长子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以前有个人和先帝长得很像,母亲年轻的时候在容若知和宋瑛的婚仪上见过先帝,那时先帝还是太子。
    后来我发现一个人长得与他相像,正好容若知本就是有些疑心的,我就让那人冒充太子,也就是后来的陛下,给容若知演戏,给宋瑛泼脏水。
    这世上的事,事在人为,一次不行就办两次两次不行就办三次。
    加上那陛下也确实对怀远恩宠有加,容若知越发起疑。这么多年真真假假的事混在一起灌输下去,天长日久的就深信不疑了。”
    容若知听到这里,只觉喉咙里一阵腥甜,吐出一口老血,顿时能动了,他能抬手,能说话了。
    容若知指着田安然:“你,你这个丧尽天良的毒妇!”
    田安然和容怀山赶紧上前按住容若知。
    “不能让他活着了!”
    “别用刀,不能有外伤,已经去请族长了。”
    “那怎么办?”
    “用真言,我那有真言毒没用过。我们先绑上他手脚,儿子你看着他,我去取毒药。”
    等他们把真言给容若知服下。又想到,这毒需要时间,一点点发挥效力,一会族长来了,容若知还是能说话可怎么办?
    “别急,我有办法,我去大厨房取一锅烧滚的油来,咱们用发毒针的铁管加漏斗给他从喉咙里灌下去,他立马就说不了话了。”
    惨绝人寰的叫声或许被许多人充耳不闻,那个时候容若知才知道这世上真是有报应的。
    他大叫一声再次从梦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