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看容怀安走得很快,对宫人道:“我很吓人?”
宫人笑道:“您是公主。
上次在裕丰楼大概是不知道,一层楼都跑光了,这位老实头还坐在那等上菜。”
安阳也笑了:“他等的什么菜?”
宫人道:“八宝鸭子。”
安阳道:“从裕丰楼订两只送他府上去,今天……谢谢他了。”
为了找严丹琦,宋瑛先去找了官媒,问本地官媒与湖阳郡的官媒是不是能联系上,想找一位湖阳郡的姑娘。
这官媒笑道:“您看啊,这么大个京都,这么多好姑娘,您干嘛舍近求远非要湖阳郡的?
我这有大册子,您要不要先看看?”
宋瑛道:“若能找到这位姑娘,湖阳郡的官媒拿多少喜钱,您这也拿多少喜钱。”
这官媒笑道:“那我少不得要操这份心,管这个闲事了。
您要找的姑娘姓什么叫什么,芳龄几何?相貌如何?”
宋瑛记得长孙媳妇只比云海小一岁,如今只怕是十四了,心里越发有些着急,姑娘家一般十三十四就议亲了。
既然这一世许多事已经变了,这可保不齐还是自家的孙媳妇。
等把那画像打开,这官媒道:“哟,这姑娘好相貌,难怪您要找。”
又取出一张红纸,一把剪刀,看着画像就剪了起来,成品出来,宋瑛惊了,这也太像了。
这官媒道:“名字、年龄、相貌,齐了,我这就寄封信去,请湖阳郡的官媒给您找着。”
宋瑛回府不久,张嬷嬷带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牛家沟被人屠村了,一百四十三口,全死了。
宋瑛道:“哪里得来的消息?”
张嬷嬷道:“告示刚刚在咱这条街贴出来,悬赏知情人。”
不知怎的,宋瑛先想着去看下怀安,他在牛家沟的日子太悲……宋瑛都害怕提及,何况是怀安。
可接下来至少有一阵,牛家沟会是街头巷尾热议的了。
容若知也听闻了这个消息,不太敢信,亲自去街口看了官衙役们刚贴上的告示。
有不认字的,眼神不好的,就让前面的读书人念出来,自然也有人在为周围听不明白的人解释着。
容若知想到田安然死前说那个身形相貌与陛下相似的人,就在牛家沟。
一百四十三口,六王真是狠啊。
自己也是知情人,自己还能活着么。
宋瑛到了容怀安的院子,果然见怀安在发呆。
宋瑛小心地问道:“听说了?”这样惊悚的消息传得倒快。
容怀安低头不语,半晌才道:“母亲,我想过的不是这样的。
牛家沟大概有二十几个人是常常打骂我欺负我的,其他人只是不管,他们当没看见。
我想过我都学好了,要下场科考,等我考中了,我要问母亲借飞鹰,去牛家沟把那二十几人狠狠打一顿。
我骑着高头大马,我要把他们对我做过的事都对他们做一遍,
……我可能学得太慢了……
让您失望么,我三十五了,还想着这些。”
宋瑛心道:我五十多了,和你想的也差不多啊。南安侯府那边,我还没杀光呢。
坏人太多,杀不过来。
宋瑛很想抱抱自己的孩子,他是个婴儿时,是个孩童时,是个少年时,没有母亲把他抱在怀里。
可现在五十多岁的宋瑛却好象无法把三十五的怀安搂在怀里。
宋瑛抬起的手终归是只拍了拍怀安的肩膀:“你学得很快了,我问过夫子,他说你是他教过的天资最好的学生。”
又道:“你回到母亲身边的每一天,带给母亲的只有惊喜。”
“怀安,”宋瑛决定撒个谎:“也许有人比你怨恨愁苦更多更深,他们去报了这个仇,虽然抢了先,但也是一样的。”
怀安抬起头来:“若是这样,那就让给他们吧。”
小厮沐风与听雪在外面探头探脑的。宋瑛问道:“怎么回事?”
沐风道:“裕丰楼送了两只八宝鸭子来给爷。”
宋瑛道:“有说因着什么送的?”
沐风道:“只说是安阳公主府送的。”
宋瑛转身看着容怀安,怀安有点儿慌:“母亲,鸭子您吃吧,儿子昨天听讲经也有意思得很,但不太明白的地方多,儿子出去一趟。”
急急忙忙往外走。
沐风冲宋瑛施一礼,一溜烟儿地跟着容怀安走了。
听雪捧着两只鸭子,等宋瑛示下。宋瑛道:“送去大厨房吧。”
然后看着怀安的背影:“跑这么快,是不是习武也行,我儿子干啥天资都是好的。”
怀安怕母亲问他,出去躲了大半天回府,在自己房间发现了一枚红色剪纸的女子像。
大概是母亲落下的,只是这看起来怎么像是容云峰在护国寺拦着不让走的那个小姑娘?
现在要是去还,万一母亲问安阳公主的事呢?容怀安将这剪影纸夹在案上一本书中,过两天再拿去吧。
六王在自己王府里坐着喝茶,已经奉旨出宫和六王住在一起的凌太妃坐在他对面。
六王面色不显,但那端茶的手微微颤抖:“母妃说的都是真的?
九弟不是父皇血脉?”
凌太妃道:“你是我儿子,这样的大事,我骗你作什么?
当初母妃在贵妃那忍辱负重,处处以她为尊,事事以她为先。
作为她的表姐,她入宫前与陆大人的那段往事,母妃也是少有的知情人。
你父皇再宠她,也比她年长了那许多,何况她心里从来没放下陆德锴,与我在一起时,常常是幽幽怨怨的。
我本来有意无意地勾着她想起过往,鼓动她有机会去撩拨着陆大人,原是想着东窗事发,她就完了。
偏偏她运气实在是好,好几次堪堪让她躲过去。
她确实年轻容貌好,又有千娇百媚的万种手段,没东窗事发被你父皇发现,倒真把陆德锴又钩上了。
母妃也没想到他俩的胆子这么大。
你父皇去祭祀大典,祭祀天地,那是皇后才能在他身边的,贵妃称病闹脾气,其实在后宫偷偷见扮成太医入宫的陆大人。
那时陆德锴还是个小京官,上朝的资格都没有,更别提参加祭祀大典了。
她胆子大,那位陆大人也是色胆包天,不知是不是真信任我到如此地步,还是对拿捏你父皇足够自信,或者只是必须要有一个打掩护的。
她和陆德锴在内室颠鸾倒凤,我在外面茶厅坐着,一个人下两人的棋局。
还真有那么一次,只有一次,陛下还真撞上了,她穿得象个病西施似的披头散发的出来与我一起下棋。
一边和你父皇说话,一边故意闹性子不让进,直到那陆大人穿戴好,从后花园溜了。
这两人真正收敛,是贵妃有孕,且清清楚楚告诉陆德锴这是他的孩子以后。
不知是不是官做大了,还是年纪大了,那陆大人与贵妃倒是断了。
贵妃断不了,是恨的,她直到死都恨陆德锴与她断了。”
六王问:“母妃可有凭证?”
凌太妃道:“当然有。她当年的亲笔信,不止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