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起看着眼前黑色长发的女人，这些年过去，女人清瘦了些许，较十几岁少年时多了几分蒲柳的坚韧，李瑜兮和苏起一样，都是不完整家庭长大的人，无论在生活遇到什么，都有着面对困难的勇气，但在坚强的人也有软肋，此刻面对苏起，李瑜兮习惯性的卸下了心防，扑簌扑簌的掉着眼泪

    男人不知道李瑜兮一下子是怎么了，但是面前的姑娘哭的伤心，那一滴滴眼泪从眼眶里滚下来，因为被男人抓着双手不能去擦，所以那些泪滴就这么一颗颗摔到地板上。

    “可以放开了吗？”她还是温温弱弱的哭诉，似乎连脾气都不舍得跟他发一下。

    李瑜兮就是这样的人，这些年在面对苏起时，她都将自己摆在了极低的位置上，以至于有时候获得光芒和幸福的机会就在眼前，可她却又犹豫的不敢上前，害怕着任何微小的伤害，害怕自己一步走错，就彻底不能站在他的身边。

    这让苏起第一次感到棘手，他没少安慰过女孩子，但没一个像现在的李瑜兮一样，让他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

    苏起思考了一下，安姨这几天都好好的在家里养身体，苏洛也没惹她，除了这两位，李瑜兮在这世上存有羁绊的唯有苏起，也只有他自己才能让李瑜兮这么难过。苏起一下子有点明了，这是吃自己的醋了？

    “我是不是今天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冷落了？”苏起轻轻握住女人的手，把另一只手上买的东西放在物柜上，牵着姑娘的手慢慢走到客厅。

    他这个时候才看到李瑜兮竟然把所有的灯都打开了，空无一人的浴室，基本用不到的杂物柜，还有所有的走廊都是一片亮堂，到底心底有多么脆弱幼稚的人才需要将所有的灯来打开，似乎只有全部的光明才能抵抗黑暗。

    在苏起的印象里，只有小孩子才会这么做。

    “没有，没有的。”李瑜兮看着苏起，看着他皱起来的眉毛，想伸手去帮他抚平皱纹，可是手被男人握住不能动。

    “我没有感受到冷落啊，我就只是一下子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李瑜兮还想对苏起摆出一个放心的微笑，但是她的脸上的泪痕没有抹去，觉得自己笑起来会很难看，所以就只是勾了勾嘴角，笑得却是有点丑丑的。

    苏起看着女人的表情，伸手去帮女人拂去了眼泪，他稍微有点明了了，于是也笑了笑。

    “这是吃醋了？多大的人了，还吃这种醋。”

    李瑜兮刚想说没有，可是一抬头又看见男人头上的小发卡，于是又低下眼睛，“配角怎么敢吃主角的醋，龙套就要有龙套的自觉。”

    苏起点点头，把李瑜兮的手放下来，嘱咐她好好待着，起身去倒了一杯热水。

    “所以说我就是你说的那个主角啰？”苏起将水杯递给李瑜兮，温温和和的说。

    “我的那个主角，从始至终都是你，也只有你一个，只是你现在不记得了，也不需要我这个配角了。”李瑜兮捧起水杯小小口的喝着，低垂的眼睫毛长而微卷。

    苏起笑笑，“李瑜兮，我要和暮之结婚了，你以后不要再跟我说这些话了。”

    如果南国现在开始下雪，李瑜兮心想自己此刻一定能听到雪在屋檐上簌簌滑动的声音，整个客厅里是如此安静，仿佛心跳都在这瞬间停止。

    “如果……如果当初大学的时候我留下来……”很久很久以后，李瑜兮才开口说话，像是呓语一般说道：

    “李瑜兮，没有如果的。”

    苏起摇摇头，大家都这么大了，那些多余的空想实在是浪费思绪，这么多年过去，年少时单纯的悸动早已被拦在了世事的群山之外，还是着眼于现实最重要。

    既然他现在准备和秦暮之结婚了，那他就没有再去和别的女人谈情说爱的道理，即使是相伴二十年如姐姐一般的家人，也不可以。

    “我只是想问你，当年，你真的没想过和我在一起吗？”

    “李瑜兮，你可以问我这种问题，但是我不能回答你，你清楚我是什么人，如果我回答你的问题，就代表我还想和你拉拉扯扯含混不清，这对秦暮之不公平，我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扎着丸子头的女人头发散乱，她修长的脖颈微微弯着，苏起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见那瘦削的肩膀微微抖动着，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苏起不觉得自己的回答有什么问题，这些年来，无论是姜初尧陆纤，苏起在和她们谈恋爱时都是别无二心的，这是一个正常人最起码的健康爱情观。

    “苏起……如果有来生……”她的声音愈发低了，像是一颗被掩埋在厚重雪山间的种子，只余下了最后一份期盼。

    “瑜兮姐，好好生活吧。”苏起捏死了那份期盼，不清不楚的感情，只会让两个人都不好受，他绝对不是那种吊着别人不给结果的人，

    李瑜兮脸色一白，自大学之后，他基本上就只喊自己瑜兮姐了，而不是小时候那样喊瑜兮。

    苏起不再和她说话，转身离开了客厅，“瑜兮姐，你做的胡萝卜牛肉丸汤是不是要炖烂了，我跟你说啊，胡萝卜呢……”

    他的声音一点点变得遥远，李瑜兮一个抱着双膝坐在沙发上，她不觉得苏起有错，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也许是幼年失孤的原因，苏起对待身边的人，对待自己的感情一直都是很认真的不肯放错的，无论是姜初尧还是他那个前妻，还是现在的秦暮之，他都将自己男朋友身份该做的事做到了最好。

    那李瑜兮呢？

    李瑜兮前十年是他的青梅竹马，后十年是他的瑜兮姐，他们之间即使真有什么暧昧，也早早的死去了李瑜兮去京城上大学的那一刻。

    李瑜兮笑笑，不做他想。

    苏起说得对，她该死心了。

    她用力抹抹眼角，从沙发上站起来，冲厨房喊道：“是牛筋丸，知道你不喜欢那种撒尿牛丸，晚上不要喝太多汤啊……”

    她的声音哽咽，气息不稳，说出来的话断断续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