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锦书拍着桌子大笑起来,有些喘不过气,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头,一副随时要倒下的样子。
“原来蠢东西小时候就这么讨人厌!”
许久没见过魏锦书这样欣喜的模样,天帝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继续与她说自己和水麒麟的往事。
“水麒麟被一拳打傻了,趴在地上,看了我半天才回过神。接着,它又做了一件更蠢的事。”
“什么事?”
“它不相信能被我一拳头打趴下,又把头伸过来,让我再打它一次试试。”
魏锦书又往天帝身边凑近一些,“你又打它了?”
“当时那种状况,我也只能勉为其难地成全它的心愿,后来它就赖上我了。”
话音刚落,身边又传来一阵笑声。
在寂静的深夜有些突兀。
但听在天帝耳中,却像晨起的日光。
一束就可唤醒沉睡的心田。
天帝起身来到魏锦书身侧的石椅坐下,搂着她摇晃的身子,往自己怀里靠。
“你醉了。”天帝在她耳边轻声呢喃。
“是啊,跟你说过,我酒量不好。”
魏锦书说着,又端起手里的酒坛,灌了一口。
天帝忙拦下她的手,把酒坛抱在怀里一看,酒都快见底了。
“知道不能喝,还喝这么多。”
“有些话,就得喝多了才能说,”魏锦书面上红晕深深,在她怀里换了个舒适的地方重新躺好,“你给我喝酒,不就是想听些我说不出口的话吗?”
天帝扶紧她,“现在可以说了。”
“但我又不想说了。”
“也许是你喝得还不够多。”
魏锦书拦下送到唇边的酒,双眸中满是惑人的娇媚,樱唇润泽,一张一合开口。
“灌醉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那要醉了才知道。”
魏锦书撑着娇俏的笑,反手把酒送回天帝嘴边,给她灌了一口下去。
“你之前怎么说?云初和魏锦书怎样?”魏锦书话音拖得悠长,已是醉意阑珊。
“至死不渝。”
天帝接过她手中的酒,仰头将最后的酒液一饮而尽。
“至死不渝……”
魏锦书仰头,看向空中一轮弯月。
清辉遍洒宫墙,像是给整个宫院铺上一层薄纱。
满院芳华在这一刻沉寂,静到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魏锦书唇角停滞。
保持着不高不低的弧度,让人看不出是在笑,还是在怔愣。
沉静半晌,魏锦书才低声开口。
“云初是魏锦书的,而天帝,也会是魔尊的。”
“那你呢?”
“我?”魏锦书笑着转头与云初对望,“你说,我到底是凡人魏锦书,还是魔尊钟离映?”
迎着魏锦书探寻的目光,天帝眼眸微颤。
伸手向上,将她的脸拢入掌心。
一个个字郑重说出口。
“你可以是任何人,但要记住一点——你不是谁的,你只属于自己。”
宿醉后的酣眠,是这三个月以来,魏锦书睡得最沉的一次。
再度睁眼时,已然天光大亮。
魏锦书揉了揉额头,昏昏沉沉地从床榻起身,披上外衣走出内殿。
刚绕过寝殿的屏风,魏锦书就看见用膳的圆桌前,有个身影在忙碌。
“云……”
魏锦书下意识叫出了她的名字,但瞬间又想起来昨日的事,摇了摇头,恢复神色来到桌前坐下。
见她过来,天帝一手拿起她面前的空碗,一手将桌上瓷盅打开。
“你睡得真沉,叫都叫不醒。”
氤氲热气腾腾升起,化为朦胧的白雾飘散在两人中间。
湿润雾气让魏锦书干涩的双眼得以缓和。
她揉了揉眼,看向面前忙碌的人影,开口问道:“你原本的名字叫什么?”
“天帝。”
“在当天帝之前。”
“父神生前唤我‘吾儿’,齐宥叫我‘师妹’,”天帝把盛好的粥放入她手中,“在成为云初之前,我没有名字,‘天帝’是后来才有的代称,但也用了数万年了。”
天帝的话过于平静。
好像所说之事只是书上的故事,是他人口中的谈资,全然与自己无关一样。
魏锦书听完,张开的口又合上。
然后只是接过粥碗,拨动勺子,让烫人的热气散去一些。
等天帝也入座后,魏锦书吹了吹粥,刚要入口,又听她在旁侧问道。
“华阳宫的密室还在吗?”
“在,”魏锦书抬头看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问问罢了。”
魏锦书不明所以,但也不想在她身上多花心思,只顾低头喝粥。
刚尝了一口,就觉得不对。
这粥跟平日里的味道完全不同。
无论是御膳房,还是华阳宫的小厨房,都做不出来这么难吃的粥。
又咸又甜,糊味里还带着点苦味。
有的粟米煮烂了,有的还没熟。
这种勉强能入口,但又实在难以下咽,只能卡在喉间吞都吞不下去的粥,只有云初能做出来。
魏锦书放下粥碗,问道:“你做的?”
”看着是不好喝。你若吃不惯,就吃点别的,”天帝就把自己面前的一盘云饺往魏锦书面前推了过去,“这是从小厨房里拿的。”
然后果断把自己面前还没动过的粥推开。
换上一碗银耳羹吃了起来。
看着面前那盘精致小巧,光是闻起来就让人胃口大开的云饺,魏锦书却没有任何想吃的心思。
魏锦书吹凉勺子里的粥,送进口中。
“云初从来不会这么说,她只会跟我闹脾气,再把粥给我灌下去。”
“锦书,面对不喜欢的东西,是可以拒绝的。”
魏锦书喝粥的手一顿,转瞬又恢复如常。
“你不明白。”
天帝并未否认,慢慢地将手中的银耳羹吃得见底。
“这顿饭,就当为我践行。”
魏锦书一怔,“你要走?”
“是。”
魏锦书扔下勺子,又换上昨日那副眼含嘲讽的神色看她。
“你来这一趟,就是为了让我知道云初回不来了?”
“你不想见我,我明白,”天帝始终浅笑如一,眉目温和,“此后,天帝再也不会出现在魏锦书面前。”
“但愿如此。”魏锦书冷声道。
“其实云初一直都在。”
“在说服我之前,你能用这句话说服自己么?”
“能。”
魏锦书低头继续喝粥,“既然要走,我就不留你用午膳了。”
“好。”
话音刚落,接着传来的就是汤勺触碰碗边发出的清脆响声。
魏锦书心里一瞬就变得空落落的。
在抬头去看时,那人所坐的位置,已经空了下来。
“走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