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生日快乐
作者:圣光逃跑   欲念之石最新章节     
    “你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这句话似乎打从出生起就已经开始出现了,就像是一个提前被写好了的脚本似的,人生每到一个阶段,就会出现一些不同的人来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将这个无聊的问题反反复复地抛给你:启蒙教育的老师问你以后想要当什么职业,工作时上司问你想要去什么岗位...
    他们只会说出前半句话来迷惑你,全都是一些虚无缥缈的心灵补剂...“你带来的价值不够,注定不能将你的幻想兑现。”这话对于一个小孩来说过于残酷、过于现实了。
    更何况,是在这座城市当中...
    ...
    已经遍布尘斑的窗户正巧能够看见室外有些模糊的市长雕塑,番桦市贫民窟中某处不起眼的破旧民居中,马尔沃里奥看着外头那周身上下都被涂满侮辱性涂鸦的雕塑,默默停下了手中的笔。
    看着本代表着庄严与形象的雕塑上,那用着各地语言描绘上去的“白痴”“蠢货”等一系列字眼,顿时一股笑意涌上心头,他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看见啥玩意能笑成这样啊?我们的大艺术家...”
    坐在餐桌另一侧的女孩嫌弃地白了一眼马尔沃里奥,手里的汤匙百无聊赖地搅和着盘中那团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做成的餐食。
    “完全就是个白痴。”
    “想想自己【无业游民】的身份...这会至少也对自己的兄长表现出一点最基本的尊重吧?”
    “昂...是啊,那你今天又要去哪条街道上边打家劫舍?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可结果看来,你和那群只会用捡来的喷漆在雕塑上边乱涂乱画的蠢货也没什么两样嘛。”
    “是吗?但我要是不去干那些脏活的话,咱俩都得饿死在这破房子里。”
    就像是所有现实派文学作品里那样,他拥有着一个【悲惨家庭】的标准配置:酗酒的父亲,不知所踪的母亲,再加上一个需要自己供养的兄弟姐妹...马尔沃里奥轻轻捏了捏自己隐隐作痛的右手,抓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披在身上。
    “喂,杀死老爹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妹妹站起身,将餐桌上放着的手枪摁进了马尔沃里奥的枪套里面,盯着对方的右手,像是喃喃自语般地念叨着。
    “我不知道...球棒砸在胳膊上的时候我都没有注意到,等到那家伙呜咽着在地上抽搐的时候,那股直冲脑门的血腥味进入鼻腔时,我才意识到,我杀了他,我们的噩梦结束了。”
    “是啊,他再也不能站起来伤害我们了,但你现在堕落了,这把枪...在几个小时之后就会瞄准某个无辜的人,令某个家庭再次蒙上一层阴影。”
    有些发皱的双手用力地在马尔沃里奥的腰间按了按,她为哥哥整理好衣服,抬起头看着对方那有些不自然的脸庞。
    “你会回来的,对吗?”
    他有些茫然地张了张口,想说的话挤到嘴边时却变了样。
    “...嗯,我答应你。”
    “又是这种毫无营养的承诺啊...算了,我接受了,我会在家等着你的。”
    他点点头,没有说话,推开门走出了自己的破屋。
    十二月末,这会正巧接近傍晚,这座盘踞在亚热带小岛上的城市中却飘荡着一股令人感到不适的寒意,又冷又湿。
    街上来来回回的行人走过,衣衫褴褛的流浪汉、眼睛像是猫咪一样,无时不刻散发着精光,不知在憋着什么点子的小混混、还有正在朝居民伸出手要着贿赂,身上警装松松垮垮的巡警,垃圾遍地的街道上弥漫着一股半死不活的生活气息,这些东西加在一起,又令马尔沃里奥厌恶地皱起了眉头,那带着旧伤的右臂隐隐作痛了起来——这是他那便宜父亲留存在这世上的唯一证明了。
    街尾处的小酒馆里冒出来的酒精臭味,时不时遇见的走过来想要寻衅的醉汉们在看见他身上那显然不应该出现在这块片区的高档西装之后,连酒都吓醒了几分,纷纷埋着头快步绕开了马尔沃里奥,再一次消失在街边的某处小巷中...或者是某处酒馆,那里专供人逃避现实。
    他掀开门帘进了酒馆,盯着不远处桌上的力工默默思考着,若是自己的手上没有旧伤,自己或许也能找到一份正大光明的工作?他回过神来,招手要了杯白水,也只不过是想想而已,他的右手现在哪怕是端个盘子都会给他带来些许痛感,也只有【青水帮】愿意招收自己这样的家伙上去【填线】。
    他闭目养神,静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等待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到自己对面的位置上似乎有人落座,缓缓睁开眼睛。
    “没休息好吗,兄弟?”
    那家伙也是一身西装,亚洲人长相,嘴里说着一口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他坐定之后才将自己头顶的礼帽摘下,摆在了一边,马尔沃里奥记不得他的名字,对方似乎也没有告诉自己的打算,只记得这小子不论什么时候都带着一顶礼帽,所以他干脆也就这样子称呼了。
    “嗯。”
    “不过我倒是没有想到,这仗一打起来,【青水帮】连自己的成员招收标准都给改掉了,换做是以前,像你这样的欧洲人种,十有八九会跻身进【寒流】或者是警局里边。”
    礼帽笑呵呵地说着,将手里压满了子弹的弹匣不着声色地从桌面上划向马尔沃里奥,后半截话他倒是没有说出来:【像马尔沃里奥这种“半残”估计那两边也不会要】。这样说着,他眯起眼睛开始打量起了自己的这位便宜接头人。
    他的行为举止能看得出来实际年龄并不是很大,可却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头发是像被染过的不自然深黑色,翠绿色的瞳孔里蒙着一层污浊,有着一具欧洲人特有的高大身躯,可惜浑身上下都缺了点肉,看着总是干干巴巴的。“礼帽”摩挲着自己露出胡茬的下巴,马尔沃里奥的样子总让自己不太舒服,就像是某种动物一样。
    是蛇。因为那张长脸的缘故吗?他还在思考,马尔沃里奥却已经拿起了桌上的弹匣装填进了手枪,两人齐刷刷地转头看向了一旁抛来好奇目光的群众,顾客们见状纷纷埋下了头。
    “你也看过新闻了,昨天晚上码头区发生了火拼事件,【寒流】的那群王八蛋不知道从哪里挖出了我们的货物到港时间,妈的...我们不得不往海里边多丢了几团垃圾。”
    指节烦躁地敲击着桌面,他站起身,拦住一旁经过的服务员,将对方托盘上的酒水夺过来猛灌了两口,这才逐渐平复好情绪,只留下手足无措不敢上前的服务生站在原地。
    “组织里边有内鬼...这段时间帮派战争愈演愈烈,青水帮招收了不少乱七八糟的家伙进来充当打手,真神在上...这群小角色虽然造不成什么严重的损失,可偏偏就是这种小细节才至关紧要!就是这些小事才会坏了大事...”
    他烦躁不安地嘟囔着,马尔沃里奥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对方这种状态,没有说话,手上检查着自己的武器,默默地听着对方发牢骚。
    “今天晚上,我们还有一批货物需要运进城,你来负责,条子那边会有人帮忙打点,就不用担心了。”
    “条子知道今晚的事?”
    “昂...不过那家伙说自己是【财团】的人,那群条子估计知道了也只会当不知道吧。”
    “...”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根本就是个【套儿】,而你就是那个挂在鱼钩上边的饵,是吧?但说句不好听的,像我们这种没背景的家伙,只会在晨间新闻上边以数字的形式表现出来...像是【死亡**人】这样的字眼,连名字都不会有。”
    “你想在这种臭水沟里面混出头来,那就只能咬着牙,调转枪口,杀死不想杀的人,干出些没人敢干的事情,对别人扣下扳机总比对着自己脑门扣下扳机要好受一些吧?”
    “我可真不希望你死在今晚啊...因为说不准下一个顶替你被拿来做饵的倒霉蛋就是我呢?呵哈哈...明天见。”
    “礼帽”就这么晃荡着离开了,马尔沃里奥松开了那已经变得空荡荡的水杯,将桌上的枪收回枪套。
    分发给自己的二手西装外套上总能隐隐约约地闻到一股若隐若现的血腥味,这只是一瞬之间的错觉罢了,心里这样劝说着自己,但衣服这会早就已经穿在了他的身上,抱怨也好,挣扎也罢,这会再干这些事情也都只是在逃避现实而已。
    他好像有些迷茫了。
    ...
    晚上。
    他褪下身上的西装外套,这层能让他在这条街道上挺直腰板,令闲杂人等退避三舍的【人皮】,搭在了椅背上,随手卸下挂在腰间的枪套。
    马尔沃里奥长舒了一口气,今天又是值得庆祝的一天,他平安到了家,自己的妹妹这会正坐在餐桌旁摆弄着自己的手枪,那是一把带着锈斑的m1911,据说是家里长辈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带回来的,前些年被自己的混蛋父亲偷来准备拿去当掉,可他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便死在了这枪之下。
    女孩熟稔地取出弹匣,细细端详着,子弹一颗也没少,他不太理解自己妹妹的举动,但一来二去自己也已经习惯了对方的行为,客厅里,两人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你的衣服怎么了?”
    他盯着对方的裙边看了看,那里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扯坏了一角,尽管二人平日里的衣着很差,但也总不至于在这些地方上“不拘小节”。
    “没事,估计是被那里的倒刺勾住了吧...你今天没用枪?”
    她随口回应着,微微耷拉下来的双眼总令人觉得她仿佛下一秒就会不声不响地沉沉睡去,将手里的弹匣放下,她起身理了理座下的裙边,将破损的地方卷进了椅子下边。
    “没,什么事都没发生,工作很顺利。”
    “诱饵战术”失败了本身就是一件十分令人感到“矛盾”的事情,一方面因为计划失败,那也就说明作为诱饵的自己成功脱离了危险,而另一方面,自己所属的团队会因为计划失败而蒙受更大的损失。
    但很显然,马尔沃里奥的【归属感】并不足以令他感觉到任何的失落,脸上那舒缓的表情似乎就已经能够将他现在的心情全盘托出了。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只会给别人制造【悲剧】呢...对了,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女孩瞟了马尔沃里奥一眼,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似的,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起身快步地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没过一会,她便捧着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走了回来。
    “生日快乐,这个给你。”
    马尔沃里奥心里有些诧异,迟疑了一会才从妹妹手中接过小盒,自己的生日到底是哪一天?他好像自己都有些记不得了,暗自想着,他伸手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副高档眼镜。
    “这是?”
    他话还未说完,女孩便伸出手来将眼镜戴在了他的头上,镜片似乎是平光的,鼻子上边突然挂了东西,他仍是有些不适应,不自然地伸手推了推眼镜。
    “哼,这样看起来才像是个搞艺术的嘛。”
    看见自己的哥哥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她伸手便将盒中的收据抽出来撕了个粉碎,挑衅式地耸了耸肩。
    “没得退货,别想其他的了,好好戴着吧。”
    “我...好吧,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