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向内塌陷的赤地深渊，一道墨色的身影正踏着虚空步步逼近。
    抬眼望了一下天壑所在的方位，那人收回目光，直视着正前方的席地而坐的男子。
    天壑与暗界相连的节点上，无数凝练着妖族力量的星旋正在翻涌。
    在星旋的正中央，身着一袭暗金色长袍。白发束起的楚离生正端坐于其中呼吸吐纳。
    只不过，比起他离开玄音的时候，此刻的楚离生，周身弥漫着一股浑厚而恐怖的通透之力。
    距离楚离生身前百丈，玄尧停下了脚步。一袭修长整洁的墨蓝色长袍，若隐若现的龙鳞勾勒出玄尧高挺如松的身姿犹如神明。
    平日里，玄尧在玄音的面前长穿白袍青衣。最重要一个十足的墨色衣着他素来碰都不会碰。
    可现在，那张与北冥玄宸五六分相像的脸上，却浮现出一股淡淡的帝王威严。
    望着楚离生一动不动，玄尧清冷的声音缓缓开口。
    “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填上这个天壑吗？据我所知，你想要的东西应该都得到了才是。”
    质问的声音落下，席地而坐的楚离生缓缓睁眼。
    犹如太阳般金色的瞳眸没有焦虑，静静的望着玄尧沉默了良久。那张引得众生为之惊叹的容颜浮现出一抹笑容。
    “你是在问我？”
    富有磁性的声音回荡在这片空间，而他的音色却比起楚离生平日里说话的时候愈发低沉。
    直视着“楚离生”探究的目光，玄尧面容平静：“不错，我就是在问你。暝夜妖王，胤离。”
    楚离生的眼底暗光浮现，灵魂深处的妖力愈发雄厚。
    看着玄尧的目光从一开始的伪装，变幻成新奇与意外。
    “本王还一直以为你是那小子的朋友呢。”
    他所指的人，自然是楚离生。
    虽然平日里他的灵魂一直处于被压制的状态，但几次苏醒，胤离也有足够的时间去窥探楚离生的人际交往。
    面前这个人类，是曼沙这一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同时也是楚离生的挚友，这一点胤离一直都明白。
    可现如今，他竟然能轻而易举的找到自己藏身所在。并且直截了当的同自己对话，言语中丝毫没有对楚离生此刻的担忧，这让胤离很是意外。
    面对胤离的疑惑，玄尧立在原地轻声回答：“楚离生有他自己的事情需要想通，而你也绝不可能伤害他。”
    “否则按照我妹妹如今的性格，知道你杀了他。她定不会原谅你，你也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对吧？”
    “哼……她不是你妹妹！”
    胤离声音冰冷的嗤笑了一声：“她来自冥宇中万千星辰的灵魂，又恰好诞生在与你有关的身躯里面。”
    “她是我灵魂的所至之处！而你，不过侥幸成为这具身体的兄长罢了。”
    胤离的这番话毫不客气，并且占有欲极为强烈。
    于他而言，曼沙存在，这个九界才值得存在。倘若曼沙离开这个九界，即便是天崩地裂，他也不会多看这个世界一眼。
    面对这几乎灵魂扭曲的妖神，玄尧并没有要与他掰扯清楚玄音究竟是谁。毕竟说了，他也不会承认。
    轻哼一声，玄尧蓝色的眼眸凝视着胤离，毋庸置疑道：“我知道在她接受你的存在之前，你不会伤害楚离生。”
    “可这条被你亲手破坏的妖族天壑，你必须堵上。这是你犯下的错，需要你亲自弥补。”
    胤离的身形微微后仰：“我若是不干呢？而且我有什么错？是那群家伙该死！享受曼沙万年供养，还妄图将她拆吞入腹！”
    话到此处，胤离的神色危险的眯起眼眸：“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伤害她的代价！我要亲眼看着那群虚与委蛇的家伙，被这万千冤魂煞气吞噬殆尽。”
    胤离此刻是油盐不进。
    自从来到暗界，并且接触到那把曼沙自尽时的妖刀之后。他与楚离生的灵魂几乎是交替出现。
    而只要胤离出现，他就会来到这里将这片天壑无止境的放大。
    即便楚离生灵魂苏醒，他的弥补速度也远抵不过自己破坏的速度快。
    玄尧眉眼微沉：“你为了百万多年前的仇恨，时至今日，连她的性命都不顾。你和那些妖君没区别。”
    见到胤离不为所动，玄尧继续淡声开口：“你或许不知道吧。百万年前你与大祭司的孩子，也来到这里了。”
    胤离的眸光微微一凝，骨节分明的手掌微微握紧。
    显然，有关于这个孩子的动向，他一直都是知情的。
    “我知道她也来到了现在，可是没有用。她的力量还是太古时期的妖力，无法占据新的身体，她的魂魄只会在这漫无目的的时光中渐渐消散。”
    巫茵和胤离都是从太古时期来到的现在。
    胤离在世游荡了那么多年，都无法直接占据人类的身躯自立门户。而是需要借助楚离生这块转世的灵魂生出的身体扎根。
    巫茵作为一个妖族灵魂，又怎么可能寄生出新的肉体？
    除非曼沙以自己的血肉一直提供给巫茵，否则就算他不去对付天妖子，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她也终将离去。
    而这也是胤离为什么没有去见她的原因。
    他知道自己这所谓的孩子，但比起孩子，他更为自私的重视曼沙。
    他想给曼沙新的生活，想给曼沙不必付出一切的安稳。那一个需要曼沙血肉成长的孩子，留有何用？！
    再度看向玄尧，胤离的眼中尽是冰冷：“若你想用那个孩子来威胁我，只能说你打错算盘了。如果是百万年之前，我的确会很欣慰她的到来。可如今，我只要曼沙！”
    在胤离的针锋相对之下，玄尧却勾起唇角轻轻一笑。
    “我相信你能干出来这件事，但是你一定不知道。玄音，已经将她亲灵体的心脏，换给了我和她的父亲。”
    “如果你不想她拖着已经不完整的亲灵体，来到如此危险的地方修补。那我劝你最好是亲自将魔月吞天藤还给忘川界。否则，你也会再一次失去她。”
    咚——
    玄尧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整个空间肉眼可见的颤抖了一下。
    玄尧的神色骤然凛冽，望着面前道道空间之灵，恍若利刃般架上了自己的脖子。玄尧一动不动的立在原地。
    而在面前，原本百丈开外的楚离生，此刻却犹如鬼魅般的出现在自己身前。
    一双金色的眼眸仿佛淬了毒，胤离死死盯着玄尧的表情，试图找到几分说谎的迹象，却一无所获。
    “为什么她又会为了其他人选择付出？！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对她有什么好处？”
    压抑至极的声音笼罩在面前，胤离狠狠一把掐住了玄尧的脖子，声音仿佛来自地狱。
    “是你？你知道她会那么做对吗？为什么不去阻止她？！”
    一股窒息的力量从喉头涌出，面对胤离的质问。玄尧却望着胤离，神色中带有了几分死寂。
    “因为……我阻止不了她。谁也阻止不了她……什么理由也阻止不了她，这便是她注定要走的命！”
    话到最后，玄尧碧蓝色的眼底浮现出道道符文。原本止步于尊级强者的修为陡然沉下。
    察觉到周围空间的气息变化，胤离的脸色陡然一沉。
    猛地松开手，胤离发现自己的掌中竟然被玄尧体内盛放而出的雷灵烧的焦黑！
    不对，这绝不是人类能够做到的程度！不可能有人类的攻击会伤到他！
    胤离不可置信的看向玄尧，察觉到他此刻气息中的微妙变化。脸上的情绪终于有了震惊浮现。
    “这是她们的命。无论是你的曼沙，还是我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