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奥德赛带颤的音话,培哥微笑着抬起头,却惊见一大群枯黑骨显、齿尖发散的干尸正骑着马矗立在自己对面,被瞬间吓呆的培哥望着这些衣衫破烂、身如腌肉且手提长矛的尸鬼,浑身发抖地向他们举起那本《虔世小纪》,但灰白长发飘散,眼睛幽绿的尸鬼头领却拿起那柄木杆腐朽的长矛,用锈迹般般的矛尖轻轻拨开《虔世小纪》,并微微侧身死死盯着满头大汗的培哥。
“快念法咒!”早已躲到培哥身后的巴塞尔低声道,“用法咒驱散这群恶鬼!”
口舌发麻的培哥努力想张开嘴,却又僵直地站在那里,呆呆看着这群幽绿眼睛中透着邪恶的尸鬼战士。
微风轻轻吹过,大群尸鬼战士和培歌几人静止般望着对方,奥德赛忍不住抬手叉着头发遮住自己的秃顶,并昂起粗犷的脸狞笑道,“几个小小的恶鬼,难道不知道你们面前的是圣子再世吗?还不下马跪拜!”
对面骑着僵尸战马的尸鬼们面面相觑,却又突然嘴角上弯地同样狞笑着轻轻提马,几百匹尸鬼战马顿时同时跃起前蹄,发出震耳欲聋的诡异嘶鸣,随即黄沙尘土乱飞吹,培歌几人忙用手遮挡,等狂风沙尘停顿,浑身沙土的培哥依旧站在那里和尸鬼对视,奥德赛再次用手叉着头发遮住秃顶,有些发憷地低声道,“圣子,咱们就这样呆...呆着吗?”
衣衫湿透的培哥缓缓放下手中的《虔世小纪》,嘴唇微张道,“诸...诸子.....”
突然,对面的尸鬼头领身体后仰发出微弱的笑声,又扯马上前俯身盯着培歌嘶哑道,“你...”说着用长矛试探地敲着培歌胸口。
顿时感觉心脏绞痛的培哥强忍着挺起胸道,“我乃....”
“呵呵!”尸鬼头领再次发出轻蔑的笑,并向身后那群尸鬼战士得意地挥挥手,随即忽然扯马带着这几百名尸鬼战士奔向尹更斯湖,而身后从地面不停涌出的尸鬼大军犹如云烟般不计其数地紧紧跟随,仿佛像把从地面拖出的黑色绸缎踩着长滩向尹更斯奔腾而去。
看着这群尸鬼大军逐渐消失在湖面,培歌松了口地险些瘫倒在地道,“快快...快回军营!”
三人忙搀扶着脚下洇湿一片的培歌向壕沟跑去,将靠在战马尸体上的维托姆·帕夏遗骸孤零零留在原地。
壕沟后的小奥古斯塔军营,简易遮阳棚遮挡着毒辣的太阳,‘瞪眼呆’拿着把芦苇编成的扇子不停给培歌扇着道,“您凉快点了吗?”说着又让人呈上盘撒着蜂蜜的无花果道,“这个也可以消暑,您稍微尝点!”
双手扶膝的培歌缓缓扭过脸,却被‘瞪眼呆’的眼睛吓得缩了下身体,又定了定神道,“你少吃点海鱼,也不要碰昆布和索菜,容易...伤身体!”
‘瞪眼呆’士兵嘻笑着道,“但是我最喜欢吃昆布和索菜,而且我的眼睛并不是生病,是遗传,我父亲就是这样,我怀疑是因为他经常在油灯下看书导致!”
“你家还有书?”培歌惊讶道。
“当然!”‘瞪眼呆’士兵自豪道,“但也不是我家的,是诺茨拉德寄存的,他在准备跨越雪山去西边国度的时候就将几车羊皮书放在我家,等回来的时候又会带着很多书,还是会放在我家!”
培歌点点头感叹道,“他曾经是帝国最博学的人,而且他那个义子卡玛什也不错,不过总喜欢用诗歌讽刺挖苦别人!”
‘瞪眼呆’士兵弯腰讨好道,“其实我适合做文书,我写的字也很漂亮,而且还会坦霜语、乌坎纳斯语,就连古撒语也懂一些!”
培歌不禁愕然道,“你这么博学多才,为什么会当个普通士兵长,难道霍亨家族不知道你的才能吗?”
‘瞪眼呆’士兵撇撇嘴,无奈地用手指了指自己眼睛道,“还是因为油灯,那些贵族不太喜欢在油灯下看到我的眼睛!”
培歌不禁噗嗤乐道,“我还是建议你少吃点昆布和索菜,而且不要暴饮暴食!”
正当‘瞪眼呆’士兵讨好地还想说什么,奥德赛迈着大步走近道,“大眼珠子,离圣子远点,我们有要事禀报!”
看着火急火燎的奥德赛和巴塞尔,培歌忙将颗刚放进嘴里的无花果硬生生咽下,又掸了掸麻布长袍道,“都是天下的兄弟姐妹!”
“是是!”奥德赛讨好地凑近培歌,摘下自己的宽檐帽讨好道,“好像咱们要急行军,三天内就和厄姆尼人分个高下!”
培歌猛地回过头道,“你听谁说的?”
“人家现在可是联军的红人!”巴塞尔不禁揶揄道,“不管是您或是卢鲁爵士,都觉得这个曾经的巨石城法务官是至交知音!”
奥德赛不满地转过脸,冷冷望着巴塞尔道,“您是在挖苦我吗?我只不过是比较勇敢、质朴、坦诚,所以几位大人才如此信任我!”
“勇敢、质朴、坦诚?刚才为什么不挺身而出保护圣子去和尸鬼搏杀?而要躲在他身后。”巴塞尔嘲弄道。
“有圣子在,我当然不能贸然行事,他的圣光简直遮蔽了一切勇气和冲动。”奥德赛天花乱坠道。
巴塞尔冷呵一声道,“你这个人表面英勇无畏,实则贪生怕死,而且拍马屁的功夫简直令人作呕,而且总能找到天衣无缝的理由!”
奥德赛顿时满脸委屈,眼泪打转道,“没想到您会因为嫉妒而如此抹黑我,我之所以当时没有和那些恶鬼龙争虎斗,就是因为我最大的心愿还没实现,如果了去了心愿,即使是对您,我也会万死不辞。”
巴赛尔轻蔑地打量着人高马大的奥德赛,嗤笑道,“什么心愿?长生不老?”
奥德赛突然摘下那顶宽檐帽,指了指自己的秃顶道,“脱发让我时刻坐立不安,再热的天气都得戴帽子,曾经的风度翩翩变成了风烛残年。”
“你戴这样的帽子很酷,尤其从帽檐下盯着别人的时候!”‘瞪眼呆’士兵插话道。
奥德赛喜不自胜道,“我也这么觉得,而且我这顶帽子也是花了大价钱,你知道毛呢也分很多种,我这顶是那些乌坎那斯杂.....”
“好了、好了!”培歌起身打断道,“没有冒犯的意思,但咱们真的可能会死于互动泛滥,但我想知道他们为什么又要填埋壕沟?”
顺着培歌的手指,奥德赛踮脚望着开始热火朝天用铁锹、铲子填埋壕沟的人们,不以为然道,“这是卢鲁·巴赫指挥使大人的命令,而且由您附议,所以他们才这么积极神速!”说完又凑近培歌耳语道,“这也是我着急来向您告密的原因,因为您压根不知情!”
培歌无奈笑道,“我不懂军事,所以卢鲁爵士全权指挥就行!”
奥德赛瞟了眼‘瞪眼呆’,再次贴近培歌耳语道,“主要是因为补给的问题,今天特拉苏爵士就是为此而奔波,和各个领主们协商,因为其他领主们看到沼泽人给咱们运送咸鱼、薯饼,便心生嫉妒牢骚不已,因为他们自己只能啃发霉的黑面包,而且听说即使是黑面包也所剩无几!”
听完奥德赛的密报,培歌扭脸望着正在往岸上搬鱼筐的几百艘沼泽小船,不禁感叹道,“如果再拖延下去,这几十万人就得饿肚子!”
奥德赛继续耳语密报道,“确实如此,所以卢鲁·巴赫爵士让大家急行军赶往下一道壕沟驻扎,不过据沼泽盟友探报,厄姆尼人还在三道壕沟之外,暂时不必担心他们突袭!”
看着讲得有味、听着带劲的奥德赛和培歌,巴赛尔忍不住轻声责备道,“奥德赛,你的鬼祟会拉低圣子的地位!”
正当培歌要微笑着回应,卢鲁·巴赫骑着战马疾驰而来大声道,“兄弟们,保护好圣子,咱们要马上开拔,壕沟将来留着让老弱病残填!”
看着已经开拔穿越壕沟的先锋队伍,培歌无奈地骑上‘瞪眼呆’牵拉的战马,跟着队伍向前走去。
几十万扛着长枪、战斧、长柄镰、马叉、链枷、钩戟等各色武器的人马浩浩荡荡,散乱的骑兵、咯吱作响的垒车、插满尖刀的手推冲车,将被太阳再次晒干的长滩踩得尘土飞扬,而人们却在遇到维托姆·帕夏尸体的时候却肃穆地行礼并绕道而行,让这个人靠马的尸骸俨然成了人海中的一座岛礁。
卢鲁·巴赫来到这座遗骸前,微微弯腰行礼,向站在父亲尸体前的格瑞·帕夏道,“暂时就让他留在这儿吧,等咱们战胜归来的时候再将他带回天鹅堡好好安葬!”
格瑞·帕夏无奈地点点头,向卢鲁·巴赫暖笑道,“我会遵从我父亲的遗命,在战事结束前一直跟在你身边!”
卢鲁·巴赫满意地用力拍了拍格瑞·帕夏肩膀,向周围大喊道,“兄弟们,为了伯尼萨,为了给维托姆爵士报仇!”
周围扛着长矛、盾牌士兵们懒洋洋回应道,“哦耶,报仇雪恨!”
碧绿无垠的尹更斯湖、陡峭灰暗与天际连成一片的契卑洛山延,将烟尘滚滚的长滩夹在中间,似乎轻微的移动就能将这条笔直的滩涂挤碎,而那相隔十几里便出现的道道壕沟更像是深深的伤疤嵌入浅滩这条生死通道上。
小奥古斯塔行进的队伍中,几名头戴轻便羊毛帽、身穿宽松马裤、手持蒙皮圆盾的男人大声闲聊,却又突然左右张望后扭脸向培哥等人点头行礼道,“几位大人,我们好像走串道了,等到了驻扎地就回去!”
马上的培哥打量着这几名腰上别着飞斧,肩扛钉头锤的男人道,“弗林锡的兄弟,这里都是自己人,你们可以自由往来。”
走串道的男人们惊讶地望着培哥道,“您是怎么知道我们来自弗林锡?”
培哥弯腰回礼,并微笑着卖弄道,“薄羊皮帽、蒙皮小圆盾、钉头锤都是乌坎那斯人的常用装备,咱们帝国离乌坎那斯人最近,且受到他们影响最大的除了小奥古斯塔就是弗林锡了,既然你们是走岔到了小奥古斯塔队伍中,应该就是弗林锡的!”
几个男人惊叹道,“果然是贵族老爷,眼睛真毒!”
“只要善于观察,就能发现很多有趣的事情!”培歌怡然自得道。
“那您听说长塘冒出尸鬼的事情了吗?”一名留着褐色八字胡的弗林锡男人问道。
培歌向提问的男人诧异干笑道,“尸鬼?我没听说,而且大白天的哪里有什么鬼,而且说这样的话容易动摇军心!”说完瞟了眼抓耳挠腮躲闪自己眼神的奥德赛。
“不过听说圣子将他们驱离了,而且好像是圣子专门把他们引了出来,挥了挥手就吓得他们魂飞魄散!”褐色八字胡男人赞叹道。
另一名红色大胡子搭在胸口的强壮男人吐了口痰,不屑道,“别听他们乱说,而且这也未必是好事,万一是这些恶鬼在腾地方呢?”
“腾地方?”褐色八字胡男人疑惑道。
红色大胡子男人扶了扶大肚子道,“对,那群恶鬼之所以离开可能并非因为害怕圣子,也有可能是在给新鬼腾地方,就像库普兰河边上的马厩旅店,又挤又臭,但必须有人走了新人才能入住,我以前当私坊邮差的时候就是,所以这些尸鬼也可能是给即将到来的新鬼腾地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褐色八字胡男人厌恶道,“别这么晦气,你知道大家什么挖矿的时候都躲着你吗?就是因为你这张烂嘴,简直臭气熏天!”
红色大胡子男人做了个鬼脸道,“爱信不信,曾经有个智慧老者告诉过我,世界上任何东西都是黑白相间,就连圣子也是,圣子也可能变成魔童,或者就是魔童,一会儿是圣子一会儿是魔童!”
褐色八字胡男人忙伸手捂住红色大胡子男人的嘴,低声威胁道,“闭嘴,虽然我没那么虔诚,但我可不想你引发众怒牵连我们!”说完忙向培歌几人讨好道,“您几位大人不要责怪,我们都是粗野的劳工,而且他在暗无天日的矿井中快变瞎了!”
培歌再次弯腰行礼道,“众口无忌,谈笑而已!”说完却脸色惨白地呆望着前方。
《穆璐吉》:人如鱼,利如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