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声声，扰人清梦。
    更烦的一只蝉，叫章文乐。
    家里的座机响了一遍又一遍，何夏恨不得把电话线拔了。
    卡大纲卡到凌晨三四点的何夏，等天边微醺似的露出点曦光，才有了点睡意。
    不防七点不到，家里的座机就响了。
    “去摘桃，我帮你问了，黎莉、何瑞灵都来，咱们班的基本都来，课代表，来吧。”
    “我每年都给你带桃子，你就不想见见贡献这么多果实的桃树吗？”
    何夏咬牙切齿：“你等着！”
    “别急啊，吃完早饭，我让周旭骑电动车带你。”
    “我真是谢谢你啊！”
    这句话何夏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蹦出来的。
    章文乐是一点都没感觉到啥，笑嘻嘻地回了句：“不用谢。”
    何华起早的闹钟还没响，她睡得正香，电话铃声一点没影响到她。
    何夏拧开水龙头，洗了把冷水脸，这下是彻底清醒了。
    原本早上打算煮点前几天包的饺子做早餐，现在有时间，换成煎饺。
    何华爱吃煎饺。
    水煮蛋也改成了煎鸡蛋。
    洗干净油锅，舀了一碗玉米面粉，加水，搅拌，开火煮成玉米糊。
    冰箱里拿出昨晚睡前腌制的脆莴笋，早饭齐活。
    何夏刷牙，洗脸，再去叫何华起床。
    何华洗漱的间隙，何夏把两人份的早饭摆到桌子上。
    “快吃饭吧，今天做了你想吃的煎饺。”
    何华慢吞吞坐下，夹了一个饺子吃完，才开始慢慢回血，吃完饭，满血复活。
    “姐姐，你昨晚是不是很晚睡觉啊？”
    “嗯，忙，对了，我给你的数学书里夹了五十块钱，中午你在农贸市场带点卤菜回来，再买半只烤鸭，问下老板有没有不要的鸭屁股，要是回来得早，煮米饭，我要是没回来，你先吃。”
    “你去哪儿？”
    “同学喊出去玩，那帮家伙，不闹到下午不罢休，我中午可能回不来了。”
    “好。”
    何夏摸摸她的发顶，何华的脸上还有睡了一夜凉席留下的印子。
    “乖啊，到时候给你带桃子吃，你骑车的时候注意安全。”
    锅里剩下的玉米糊，何夏盛到灰灰的碗里，给它夹了几块昨晚做的白水煮肉。
    何夏摸摸它的狗头：“你要出去还是在家啊，出去叫两声，不出去叫三声。”
    灰灰吭哧吭哧吃得欢，没理她。
    何夏无聊：“那你在家待着吧，人多，我管不住你。”
    何夏转念一想，周旭家的金毛也一只狗在家呢。
    “这样吧，我给你送去周旭家，你跟你的汤姆哥哥玩，好不好，但你中午要回来吃饭啊，不能在别人家吃饭，不礼貌。”
    何华洗完碗，听到她姐试图在和狗交流。
    “姐姐，我中午接它。”
    “嗯。”
    时间差不多，周旭在门口按喇叭，大金毛围着电动车转悠。
    何夏惊讶：“你带狗啊？”
    “你把灰灰也带着，难得出去一趟。”
    “你这是溺爱，人太多了，我怕管不住。”
    “你这个属于过度管教，到时候和同学们打个招呼，别逗它俩就行，你不相信自己，也要相信它俩的自制力啊。”
    “服了。”何夏妥协，“你等我一下，我换下衣服。”
    照例长裤长袖出行，带了一顶帽子。
    何夏坐到电动车后座，朝何华招呼：“记得锁门啊，灰灰跟我走，你不用管了，记得给它要鸭屁股啊。”
    何华比了个ok回应。
    周旭骑的是小电动车，又带了一个人，骑得不快，两只狗跟着，时不时还超个车。
    周旭上初二的时候就开始骑电动车上学，车龄两年。
    何夏还没去过章文乐家，只知道不远，不然章文乐周旭两个人也不能上学的时候在小路口碰面一起去上学。
    但是他家的位置对比何夏和周旭家的位置，有点偏，是真正的村里，片区划分，上的是另外一所小学。
    周旭话不多，何夏没睡好，两个人一路都没说话，还不如两只狗叫唤的次数多。
    “到了。”
    周旭捏了刹车，稳稳停在章文乐家的大门前。
    何夏原本微眯的眼睛，看到眼前的房屋，一下子张到最大。
    “不是，他家这么大啊？”
    何夏下车，站在门口打量着。
    章文乐家也是三层的小楼房，装修不如周旭家，但院子是真大。
    墙角的紫薇花半数花枝伸出围墙外，在清风中摇曳。
    石榴花谢了大多数，只零星几点倔强地挂在树梢。
    外面看不清里面的景致，何夏跟着周旭往院子里走。
    两棵两米多高的桂花树分居院子左右，叶子葱郁，现在还不是开花的季节，但不难想象，等到九月开了花，满院子都是馥郁的桂花香气。
    何夏也算知道，以前章文乐身上的桂花香气哪来的。
    墙角还搭了一个葡萄架子，葡萄和藤蔓一起爬满了架子，在墙角贡献了一片阴凉地。
    这简直是何夏的梦中情屋！
    葡萄架子下面放了一张桌子和几张小椅子，桌上摆着洗净的时令水果。
    周旭说：“他接人去了，你先坐会，吃点水果，我也去帮忙接下人。”
    “他爸妈不在家吧？”
    要是一个人在这撞见章文乐父母，何夏不敢想象到时候有多尴尬。
    “姨，姨夫，你们在家吗？”
    周旭的嗓音在院子里打了个转，无人回应。
    “打牌去了吧？”
    听到周旭并不确定的语气，何夏当机立断，和他一起去接人。
    章文乐在电话里说得好好的，但是来的人不算多。
    女生只来了何夏、何瑞灵和黎莉。
    男生里除了周旭，只有荀志勇、王朝、钱毅来了。
    黎钧寻不许一班玩什么小团体，所以一班的氛围比其他几个班好很多，也很团结。
    他们这些人玩得到一块去，也不是看成绩排名，就是讲个眼缘或者爱好相同。
    像是王朝，班里难得语文成绩比数学成绩好的男生，平时把何夏当成了自己的小型图书馆，经常找何夏借书，当然，何夏也找他借过不少好书。
    “桃树在后院门外，想吃葡萄的自己摘，水龙头在后院，当自己家啊。”
    何夏的瞌睡劲在后院烟消云散。
    后院也没空着，海棠花树，柿子树，枣子树，盆栽若干。
    黎莉指着一株枝干高挑的树问道：“那是什么？小梨子吗？”
    “是。”
    何夏回答得斩钉截铁，姑姑家就有一棵梨子树，她每年都能吃到，所以一眼就能认出来。
    桃子树在院外，上面结满了一个鸡蛋大小的野桃子。
    “这还是我妈怀我的时候，特别想吃野桃子，所以我爸从别处移栽来的。”
    这个爱情故事何夏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对这棵见证了乡村爱情的桃树慕名已久。
    何瑞灵问：“有点高，够不着吧？”
    章文乐熟练地操起靠在墙边的竹竿打桃子，树底下的同学们没提防，被桃子砸中者占了一半。
    黎莉捏拳：“章文乐，你找死啊！”
    何夏早在章文乐拿竹竿的时候，就第一时间退回院子里，她容易过敏，先见之明让她躲过了桃子雨的攻击。
    黎莉倒不至于打得章文乐满地找牙，但也是追得章文乐气喘吁吁，逼得章文乐提出休战。
    其他人帮忙捡地上的好桃子。
    这和章文乐说的摘桃子完全不一样。
    捡了小半筐子，完全够吃了，章文乐不满意。
    “再多打点，你们到时候带回家，厨房有剪刀，你们谁去剪葡萄，到时候也都带点。”
    荀志勇说：“这多不好意思啊？”
    章文乐撞了一下他的肩膀：“你还不好意思，每回带到学校，你吃的最多。”
    野桃子的味道浓，熟了之后，酸酸甜甜，不比那些纯甜的水果差。
    “我妈说的，让你们别客气，等下打扑克牌啊，看电视的看电视，还有我珍藏的武侠小说，自己找乐子，中午在这吃，我妈做饭。”
    众人都不好意思起来。
    “我们这么多人，阿姨得多累啊，等下玩完就回家吧。”
    周旭替章文乐解释：“小姨说感谢你们对文乐的照顾，特意让他喊你们来玩的，说上了高中，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这话一出，大家才接受。
    但这话也平添了几分伤感，冲淡了中考结束的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