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谁与玛丽共餐?
作者:爱在灯火阑珊   沼泽地的野百合最新章节     
    洋婆婆玛丽(mary)在80岁的时候出了一次车祸,正值报纸上讨论是否要限制驾驶年龄。
    我们都支持收回80高龄以上老人的驾驶执照。玛丽的事故出在左转弯的当口,看到绿灯以后,她忘记了应该等到对面直行驾驶的车子走完以后才轮到她。幸亏她坐在左面,车的右面被撞了一个大窟窿,玻璃片爆碎以后,像雨点一样落得她全身都是,花了好几天才把头发里的碎玻璃清除干净。这场讨论不了了之,据说是因为法律依据不足。在美国,开车意味着权利和自由,无车寸步难行。我在中国搭车出了车祸以后,一遭被蛇咬,三年怕草绳。玛丽却显得无所谓,再三打电话来催儿子带她去买一辆新车。
    玛丽一贯不服老,逢年过节,自己开车来我们家玩,幽默开朗,女儿彤彤和洋婆婆玛丽笑声不断,我们也忘记了她的年龄,和她平起平坐。有一年我和妻子高坤需回国办理业务,玛丽自告奋勇担当接送孩子去学校和照顾晚餐的工作。一老一小相处一个多星期,平安无事。我们曾经多次想找外国学生live in,既能帮助玛丽干点儿粗活,又能解除她的寂寞,同时也给学生一个免费住处,可是,玛丽不同意。
    我说,你需要请人打扫卫生。否则擦玻璃窗,爬上爬下,一不小心闪了脚扭了腰,事情就大了。她说,我自有解决的方法。她教我用拖把和水龙头配合起来清刷玻璃窗,很方便。
    公公去世以后,玛丽独自居住,从来不找我们的麻烦。
    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说服玛丽放弃买车。小城里有免费服务,只要打电话去,接送老人和残疾人面包车就会在规定的时候开到府上。玛丽不喜欢集体主义,为了照顾大家的需要,互相等待,浪费很多时间。她在一千个一万个不同意之后,终于做了妥协,答应由我每星期接她一次去超市买菜。
    我们每星期三去一次超级市场。玛丽平时喜欢把报纸上的降价券像剪报一样剪下来装进信封,星期三是超市降价的第一天,一般都能如愿买到便宜货。经历过美国经济大萧条的老人,都有勤俭节约的习惯。我来自中国,有着传统的节约情怀,与她没有分歧。
    玛丽买菜就像参观博物馆一样,东张西望,从头到尾每条走廊都不错过。她还喜欢和陌生人聊天,和孩子玩耍,常常在超市一待就是半天。这也难怪她,平时她只和爱犬相伴,这一天就像从笼子里放出来了似的,享受着自由的快乐。
    我常常把她送到菜场以后,便做自己的事情去了。那时还没有手机,玛丽结账以后坐在超市门口的座椅上晒太阳,等我去接她。
    到家以后,我帮着把食品大包小包地从车上卸下来,白色的食品袋堆在厨房的桌子上像雪山一样。玛丽总是买很多,每次都把冰箱塞满,简直够喂一个小家庭。但是,下星期我们去超市,她一买又是半天,照样买很多,把冰箱装得水泄不通。
    于是,我心中便升起一个疑团,那些食品到哪里去了?坏了?扔了?还是经常有客人与她共同就餐?
    婆婆和妻子高坤我像侦探一样,对玛丽采购的食品注意起来。玛丽基本买成品或者半成品,主要是tv food:配好了荤素和主食的冰冻盒装食品。这些食品到微波炉里洋婆婆海伦知热一下就可以吃了,我觉得玛丽挺聪明的,一个人生
    选择,就应该简单方便,否则少了很多,吃来吃去一个品种多乏味啊!电视食品不像饭店里的快餐,肚量如玛丽者一份菜可以分两次范,电视食品精致小巧,品种繁多,好像专门给玛丽设计的一样。我计算着,如果每天吃三盒,一个礼拜只需要20盒就够了。因为玛丽还买新鲜的鸡蛋,做三明治用的薄片肉、水果、牛奶和乳酪。何况 我还经常给她送一些热炒和面食呢!
    有一次,玛丽买了一纸箱胡萝卜,沉甸甸有20磅左右。我说,你是否想喝胡萝卜汁?我给你去买一个榨汁机。她笑着摇摇头说,送给我的朋友,哪个朋友啊?他们自己不能买吗?我问道。玛丽笑而不答,回家我告诉了妻子高坤。她哈哈大笑,说道,玛丽的朋友?送胡萝卜?你听错了吧!我严肃地说,是我端着那个纸箱进屋的,不送朋友,她要这么多胡萝卜干吗?老公拿起电话拨了过去。在他打电话的时候,我还在乱猜,腌萝卜干?埋入土中给花园当基肥?高坤挂了电话说,玛丽说,第一,胡萝卜是免费的,超市里挑拣下来的残兵败将。第二,如何使用,是她的秘密,没有必要告诉他人。高坤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双手一摊,好像在说,只好随她去了。我便把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不明白玛丽为何囤积食品?这时候,先生的眼睛突然明亮了,说道:她给朋友送胡萝卜,哪里是我们想象中的朋友啊?我愣在那里,更加莫名其妙。
    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到了星期三,我再去接玛丽的时候,下定决心侦察一番。玛丽买完菜,又拿了一箱胡萝卜。回到家,我就开了水龙头,把所有的胡萝卜都倒进水池里。玛丽说,不要洗,不要洗!胡萝卜不洗干净怎么吃啊?哎呀,不是我吃的,送给我的朋友。那也不能脏兮兮地送人呀!玛丽把龙头关上,神秘地说,我送给海边灌木丛里的朋友吃。什么?我的朋友呀!在海边,有时候没有食物吃。谁呀?玛丽你不能说明白一点吗?兔子呀!海边的野兔子!天啊,你的电视食品也送给他们了吗?没有,没有。我和后院里的浣熊分享。还有哪些朋友,靠你在喂呀?屋顶上的小老鼠是男性老鼠,我喂它吃花生酱。还有呢?我的爱犬,小鸟、乌鸦.角鸥······你都喂呀?为什么不呢?
    玛丽活到93岁,已经去世好几年了。但是,她留给我们的世界依旧是快乐的,在我们的脑海里早已经根深蒂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