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情绪不佳,一直充当背景板的钟灵几步上前提醒道:“此地不宜久留,两位还是回去再聊吧!”
我望着周围环境,我们还在杨道长的院子里,他已经瘫倒在了轮椅上,接下来的日子再也无法兴风作浪。
“行,我们先走吧!”
我和钟灵前一后离开了院子,这一整天我都在担惊受怕,生怕警察会找上门,生怕杨道长的徒弟和信众会来我楼下拉横幅。
结果什么都没有。
还是傍晚时分,钟灵给我来电话,说杨道长被送去了医院,命是保住了,可是人也去了半条命。
“他那些徒弟听说他不行了,立刻就瓜分了他的宝贝,还有他家里的那些亲戚,这人还没死呢,就把他的存款给取空了。”
“他家的佣人也散了,现在就留了一个脑子不太好使的远房亲戚在照顾他,别提多凄凉了!”
我说这算啥,这些年被杨道长骗财骗色,走上邪道的还少吗?
那些倾家荡产、家破人亡、赔上性命的人难道不可怜不凄凉吗?
钟灵道:“那道也是,我只是感慨,我们修行人一但遭受天谴,下场会比普通人可怕千倍万倍,普通人做错了事,自有法律和道德惩罚他、谴责他,可修行人一旦做错事,那就是三界封杀,简直不要太可怕。”
我叹道:“那是当然,我们可是受到上天监管的,可就算如此,还是有很多法师不信邪,被金钱、权利、欲望等迷住了眼,铤而走险。”
“是啊,末法时代,像杨道长这样的妖魔鬼怪实在太多了,我们倒成了一股清流。”钟灵说到最后还自豪上了。
我笑他是个自恋狂,三句话就给自己戴了高帽子。
“我说的是实话,放眼天下,不为名,不为利,一心只为天下,为百姓的人有多少?大多数人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
我想了想:“无私的人还是很多,只是看我们能不能有幸遇见了。”
我和钟大师一番论道,末了,他问我昨天在杨道长家提到的那个地方,是怎么回事,我要跟柳玄冥去哪儿?
我不想让钟灵担心,便随便扯了个谎,说我过段时间要跟柳玄冥出趟远门。
“苏大师,我是糊涂,但我也不傻啊,哪个旅游目的地能让你俩那么紧张?甚至还得试探?”
我就知道瞒不过他,但这件事事关重大,我没办法告诉钟灵,只说让他先别问了,这件事不是他能参与的。
“你以为我愿意多管闲事吗?只因为那个人是你啊,我的朋友……”
向来没个正型的钟大师,突然煽情起来,还真让人起鸡皮疙瘩。
“我昨天听到了你们的对话,结合你说和柳玄冥要去一个很神秘的地方,我这心里就总是七上八下的。”
“还记得梁师兄提过你的眼睛吗?你的眼睛很特别,是世上最纯粹的眼睛,能看透一切,我不妨大胆地琢磨了一下,早上又替你起了一卦,卦相上显示,你最近要有灾祸,很大血光之灾!”
这要是换个人,我立刻就提刀去见了。
“钟大师,你确定没在开我玩笑?”我试探地问。
钟灵极其认真,一字一顿地说道:“苏师父,我不会拿你的性命开玩笑,永远都不会!”
砰砰!
我的心脏猛然跳动,狠狠地砸了两下。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我最近恐怕要大难临头了。
“这段时间你注意一点,如果有些单子比较危险,难度系数太大,咱就不接了,可懂?”他提醒我道。
我说好,我尽量避开那些危险的地方、危难险重的案子,可是……我真的能避开吗?
虽说道家的精髓是趋吉避凶,他提前预知了我的灾难,但也不是百分之百就能避免的,因为这世上,还有一种叫宿命的东西,在不断操控着我们的人生。
我自己也是看事的神婆,没人比我更清楚,这各中的关系,就算我能依靠钟灵的预言,避开了原本属于我的灾难,可这场灾难,却并没有真的消失,而是会以其他的形态,在我的生命中显现。
毕竟这能量是守恒的。
“罢了,尽力防护便是,如果真防不住,那也是我的命。”我讪笑道。
钟灵说:“其实我刚才就一直在犹豫,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作为朋友,我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你出事,但也不想看到你被这件事困扰,为未知的灾难而烦忧。”
“该来的总会来,没事的,我不会为了将来发生的事而烦心,活在当下最重要。”
说着说着,倒变成了我在宽慰钟大师。
见我心态还算洒脱,钟灵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其实还有一件事,我也是刚刚才决定,一定要告诉你!”
我问他什么事啊,干嘛那么神神秘秘,吞吞吐吐。
钟灵突然压低嗓音:“这次回去,我专程问了我的的掌门师父,关于那个胡天罡和温心的事,好像确有其人。”
他的师父说,这几个人是凭空出现的,特别是那个叫江澜月的男人,他手里的斩魄刀也是真的。
手握斩魄刀,那就是冥王无疑了,可是,据他们所知,冥王在地府里生活得好好的,并未娶妻,而地府的冥王手里,也握着同样的一把斩魄刀。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世上怎么会有两把斩魄刀,难道有两个冥王?”我奇怪地问道。
“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按理说,是不可能有两把斩魄刀,两个冥王的,其中一个必定是假,也不知是地府那位,还是那个叫江澜月的男人。”
如今的形势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我还没挖掘出柳玄冥的前尘往事,就多出了胡天罡、温心和江澜月的谜团。
“而且我能感觉到,那个叫温心的,她的一双眼睛也很不简单,里面蕴藏着无比可怕的力量,相比的眼睛,她的双眸没那么澄澈,有种历经沧桑,经历生死的悲凉之感。”
我越听他的描述,就越发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好像这几人不是来自我们本来的世界,仿佛是从另一个时间维度而来。
因为他们的出现,跟这个世界显得过于格格不入。
“还有,柳玄冥要带你去的那个地方,我也问了我师父,他告诉我,那里是天下怨气的终点,普通人根本无法进入,就算偶然进去,也无法全身而退,我怀疑……”钟灵说到这儿,突然闷声不敢接着说下去。
我鼓起勇气地接上:“你怀疑,柳玄冥是想利用我这双纯粹的 眼睛,破除一切怨气和魔障,找到他的东西,对吗?”
“没错,不仅如此,我还怀疑,那件东西需要依靠你的身体,才能被带出来。”
这确实很有可能,也很符合逻辑,甚至都能圆了柳玄冥对我的承诺,他一定会把我带回原本的世界。
“行,我知道了。”我淡淡地说道。
“知道?你这个工具人,还真是说得轻巧啊。”钟灵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我知道他很急,其实我内心也十分焦灼,可我又能怎么办呢?
柳玄冥之前就赤裸裸地告诉我,他需要借助我进入黑暗无边的世界,相比之下,我宁可他从没透露过,宁可我永远都被蒙在鼓里,可事实就是,我不仅得知了真相,我还义无反顾地答应了他。
“不管怎样,我已经答应了柳玄冥,我一定会兑现承诺的,而且我相信他一定会把我带出来,如果我无法出来,我也毫无怨言……
因为……我的命是他的!他本可能随意挥霍,可他还是选择了告诉我一切。”
“听听……你的字里行间,都是对他的信任,可他又何曾信任过你?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你,不断触碰你的底线。”钟灵提醒道。
其实我都知道,想起这件事,我也会很伤心,但转念一想,他这么谨慎,那件事一定很重要。
“毕竟是托付性命的大事,谨慎一点也很正常……”我苦涩地一笑。
“好,这件事就算我多嘴吧,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不如再多说几句,就算他信守承诺将你带出,你可想过你们的未来……我的意思是,你能接受他和他的新上人?”
两女共侍一夫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我也不屑于去弄什么雌竞的戏码。
“就让他自己定夺吧!如果他真的复活了爱人,如果他心中一直忘不了她,那我会退出,祝他们幸福!
可如果,他最终选择的是我,我也会不问前世,一心一意跟他相伴终生,白头偕老。”我的语气是如此淡然,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我压根就不爱柳玄冥。
没人知道我真的很爱他,爱极了他。
可除了爱他,我也很爱我自己,我做不到低三下四地去腆着脸求他,拜托他施舍我一点可怜的爱。
我苏小乔也是有尊严的!
如果得不到他全部的爱,那我宁可体面地退出,维护我最后的那点尊严。
毕竟……我苏小乔爱得起,也放得下。
“你……真的能那么洒脱?”钟灵不信任地问道。
我握着电话,眼泪无声地滑落,生怕他听出我的异样,我强压着喉咙,故作轻松道:“当然!我不会因为一个男人,把自己的世界过得一团糟,甚至舍弃掉我的尊严。
我全力以赴地爱过他,这就足够了,毕竟,我的世界里,可不止有爱情这一件重要的事,我的世界里还有爸妈,还有你们,还有我的仙家,还有答应过奶奶要行的正道,还有我的大学学业……这些都是很重要的人和事,谁也不比爱情逊色。
至于爱情……在相爱时全力以赴,不留遗憾就够了,这种东西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不管怎样,只要努力过,我就不曾后悔,至于结果……哪有那么多结果。
如果非要看到结果才开始,那我们或许都无法出生,因为人的出生,就注定要奔赴死亡的,不是吗?”
我心中一阵触动,当眼泪风干,我的心中无比宁静,就好像困扰我许久的一个个死结,突然被我自己亲手解开,那种茅塞顿开的通透,让我身体里的阴霾一扫而空。
我这还没哭呢,钟灵那边就开始吸起了鼻子:“大爷的,我居然被你说感动了!柳玄冥真是踩了狗屎运,居然能遇到你这么好的女孩。”
“那是当然,我也觉得我很好,我是世界第一好!”我嘚瑟地破涕为笑,其实这世界上,唯一能开解自己的人,就是我们自己本身。
“听你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我原本还纠结得要死,该怎么开导你,毕竟我也没开导过女孩子。”
“好啦,现在你放心了吧!”我没好气地说道。
“放心了……”他说到这儿,突然停顿几秒:“我想,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选择你了。”
“啊?”我不解。
“苏小乔,你真的很坚强,柔柔弱弱的外表之下,拥有无比强大的力量。”钟灵说,作为朋友,无论我做出怎样的选择,他也会不离不弃地陪着我。
我说他就别贫了,赶紧帮我物色几个冤魂恶鬼,那才是正事。
“说起这个,我倒真有个案子,今早刚找上我的,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我让他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我有个朋友,最近带着媳妇回乡下老家,开到乡间小路上,见到一双绣花鞋在路中央拦路,广播里还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甭提多恐怖了!”
我第一反应这该不是啥恶作剧吧!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双绣花鞋跟他一起回家了!!!”
我的头皮刷的一下发麻,根根发丝都竖了起来。
“这也太邪门了吧!”我光是想象那个画面,都觉得毛骨悚然,这中式灵异的氛围感真是拉满。
“可不是吗?我听到时也觉得很不舒服,但那是我朋友,总不能放任不管吧!”钟灵长叹一声。
我说:“那咱们约个时间,尽快去看看吧!”
钟灵也正有此意,他说让我带上家伙事,跟他一起去瞧瞧,是哪里来的女鬼,居然这么猖狂。
我们约了午饭后出发,那地方离榕城也不算远,就五六十公里。
挂断电话,一双长臂突然从身后伸出,温柔地将我环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