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言，那书生与女子明显愣了一下，转而看向那老者。
    老者也不恼朱震打断自己的话，抚须道：“这位军爷所言不差，尽管听来匪夷所思。但当初向神仙许下愿望的贫苦人家也未曾想到，第二日家中多了一锭银子，有了这锭银子，一家人可以度过眼前难关，不至于被饿死。”
    “男主人原本想的是，用这锭银子买一头猪，供奉给神仙，可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神仙所需要的贡品，当晚便取走了。”
    说到此处，老者停顿了，好似回忆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颤声道：“这男主人有一个行动不便的老娘，还有一个五岁的儿子，亲情总是隔代亲，老娘和小儿子住在一间屋子，当天夜里，老人家耳边总是听到一阵的咀嚼声与吞咽声，老人家还以为是这个小孙子又在做梦，梦到好吃的，也没有在意。”
    “第二日一早，老人家还是像往常一样，叫醒熟睡的小孙子，给小孙子穿上衣服，可当掀开小孙子盖着的被子后，老人家惊恐的尖叫一声便昏了过去，在另一间屋子里正在商量着如何用这锭银子的夫妻俩，听到自家老娘的惨叫声，立即跑了过来，眼前的一幕无比的诡异与恐怖。”
    “躺在床上的小儿子双腿不翼而飞，那消失的双腿根部好像被野兽啃食过一样，但奇怪的是伤口却早已经愈合，被褥上不见一滴血液，躺在床上还在熟睡的孩子感受不到丝毫疼痛。”
    “安顿好家人后，男主人很快便报了衙门，捕快与大夫前来查看询问，却也未能查出个什么结果，只能不了了之。”
    说到这里，那老者微微一叹，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仿佛在思索接下来的故事应该怎么讲。
    “那许过愿的夫妻看着桌上的银子，很快他们便将突然出现的银子，和自己孩子莫名消失双腿联系到一起，一切便已明了。”
    “那家人很是伤心，也很害怕，毕竟解决一家人生计的银子，是用自己孩子的双腿换来的，可是当这锭银子花完后，一家人又是愁云惨淡，为眼前的生机所愁，夫妻俩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又望向炕上躺着的老娘与儿子，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
    “第二日，一家人的饭桌上多了些肉菜，丰盛了许多，只是一块吃饭的的却少了一个，一家人安静的吃着饭菜，谁也没有提起少的那个人，仿佛这个家从来都是三个人一样。”老者说罢，除了枯枝燃烧的噼啪声和窗外山风的呜呜声，破庙内一片寂静。
    一旁的书生突然觉得有些身子有些冷，手背上满是鸡皮疙瘩，面前的火堆仿佛没有了温度一般。
    老者停顿稍许继续道：“不光是这一户人家出现这种情况，当求神拜佛便可达成心愿的消息扩散开后，就好像任其发展的瘟疫一般，迅速席卷整个天下，上到九五至尊，下到贩夫走卒家家户户，到处拜神，连自家祖宗的香火供奉都断了。”
    “唉，这世间，最难满足的便是人的欲望。”
    老者微微一叹继续道：“不到一月，天下大乱，七成人家家中幼年子女消失不见，但当一个欲望满足后，还会产生下一个欲望。”
    “穷苦人家想要富有起来，也穿一穿锦帽貂裘，吃一吃山珍海味；富有人家想拥有权力，也抖一抖官吏威仪，庙堂之上衮衮诸公也想要坐一坐那九五之尊的宝座，看天下之人拜服在自己面前山呼万岁；皇帝陛下则想长生不死，永远坐在那至高无上的宝座上。”
    “可他们都忘了，许下的所有愿望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越大的愿望，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便越大。当皇帝陛下实现那个愿望后，整个皇朝消失了一半人，而皇帝陛下也如愿以偿的获得长生。”
    “或许，并非是他们忘记了。”坐在一旁的美丽女子轻声道。
    “吃人的神还是神吗？难道整个天下就没有人能够察觉出这些神的异常？”陆羽问道。
    老者身子往火堆前凑了凑答道：“当然有人能够察觉出这些所谓的神灵已经变了，以前人们求神拜佛不过求一个心灵慰藉，求一个寄托而已。从未出现过许下愿望，以人为祭品，便能实现，这很不正常，可能够克制自己欲望不向神灵许愿的人很少。”
    当出现这种诡异的事情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天下大乱，到处都是眼中充满欲望的疯子，这个时候也像王朝末年一般，群雄并起，也总有一些英雄人物站出来，烧了神灵画像，砸了庙宇神像，振臂高呼，立起‘人族当自立，提剑斩邪魔’等旗帜，也确实有一些清醒之人加入其中。
    可奈何，此时的天下大乱并非王朝末年，群雄逐鹿的天下大乱，疯魔的人太多，连天子都已经成为邪魔的走狗。终究还是清醒之人太少，起义之人不到半年便被朝廷平叛，最终作鸟兽散。
    “也就是说，这些高高在上的神灵并未亲自降临人间，惩罚这些毁掉自己塑像的人，所靠的还是曾经许下愿望的信徒？既然这些神灵能够降下神迹，实现那么多人的愿望，为何却不能将这些清醒之人，全部变成自己的信徒？或者直接杀掉？”墨宫弟子北路问道。
    “不错，这也是老朽最为不解的地方，好像这些神灵只能通过许愿的这种方式，降下神迹，所受的祭品也只能是许愿人自己或者是自己的下一代血脉，又或者这些许下很大愿望的人，必须是在庙堂，就像皇帝陛下，以天下一半人为代价，实现自己的长生之愿。还从未有过，子女能够以父母为祭品向神灵许愿且能实现的。”老者说道。
    “老丈，既然这些神灵能够操控天下信徒，以人为祭品实现愿望，那么这些邪神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人族，长此以往人族早已灭绝。可为何我等这几日走过的城镇乡野，依然人流不息，百姓太平安乐，生活富足？”陆羽不解的问道。
    “小哥，你所见的应是白日的人间，夜晚的人间你还未曾见过吧？”老者道。
    “此话何解？现在不就是夜晚吗？夜晚与白天有何不同？”朱震皱眉问道。
    在朱震问出这句话后，那老者神情有些复杂，伸出手指，颤颤巍巍的指向一旁的书生与妩媚女子道：“难道你等还未看出，这二人有何异常？”
    陆羽等人顺着老者手指的方向看向那书生与女子，却见原本丰神俊朗的年轻书生与白皙可人的女子，脸上尽显狰狞，那二人脸上的皮肤肉眼可见的开始苍老，逐渐溃烂腐败，转眼间便化作两具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