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防风邶收到了九霄的消息,约他见面。
上次离开前,九霄给了他一沓无妄墟特制的传讯符,察觉到传讯符有了异动,他掏出符纸,催动灵力,上面显出了一行小字:“酉时三刻,防风谷西三十里,云外楼。”
防风邶撤去灵力,符纸便自燃烧掉。
他仍是黑发装束,因是夜里,便穿了件黑衣,幻化出冰霜面具。
他过来时,九霄已经备好了酒,正在欣赏歌舞。
见他来了,九霄屏退舞女,递给他一杯酒,九命一饮而尽。
九霄大概摸清了他的行事风格,他喜欢有话直说,不喜欢拖泥带水,浪费时间。
于是她直接递给他一张单据:“这是这一单的报酬,你看看。一共五万金,先付你一半定金,事成之后再付另一半。为表诚意,忘川还托我给你送来一些珍惜宝物。一会我带你去取。以后我们谈事情基本上都在这里,取钱财,都在那边。”
防风邶淡淡扫了一眼清单,还给了她。
“你拿着吧,等下取东西的时候,对照一下,看看别少了什么。”
“不用,我记住了。”
“?!”九霄惊叹了一下九个脑袋的记忆力。
九霄又给了他一个羊皮卷,说:“离戎诲的喜好、习惯,常去的地方,武功路数,修为水平,护卫力量,都在上面了。”
九命接过,仔细看了一遍。
“这么详细?”
“也就是他,我们太熟悉了,才能这么详细。其他的人,就要靠杀手自己打探了。”
“这样都没人能杀得了他?”
“他的灵力很高,暗卫也很多。和我们的关系又敏感,一旦失手要么背叛要么死。没人愿意冒这个险。”
九命看着羊皮卷陷入沉思。
九霄问:“你有什么想法么?”
“他每年年中会去中原的地下赌场。”
“没错。这家地下赌场规模最大,每年年中他会去看看经营情况。”
“那就让他死在这里吧。”
“……”
九霄没记错的话,当年九头妖就是被拐进了这家赌场的死斗场。
他这个地点选得很有报仇的仪式感。
但是,九霄提醒道:“这里是他的大本营,护卫力量也最多。”
“人多,有时候不见得有用。”
人多反而会乱,灯下反而会黑。
九霄点点头,又丢给他一个画卷和几件衣服:“这是他的画像,还有贴身衣物。”
九命扫了一眼画像就丢在了一边,拿起这几件衣物记下了气息,他们妖族,向来是用气味认人。
九霄当时就是闻过栓他的锁链,记下了九头妖的气息。
九命把衣物丢还给她,嫌弃地撇撇嘴:“果然很臭。”
“……”
“别忘了,要割下他的脑袋,才能证明他死了,作为收尾款的依据。”
“嗯。”
“你的悬赏已经撤销,这是撤销的公告。这是当前所有的内部悬赏令,还有这个,这是截至目前乙等以上杀手要刺杀的名单,你瞧瞧。”
九命一一接过,有些意外:“这么快?”
九霄笑道:“九命大人的事情,我自然要第一时间给你办妥。”
她仔细打量着他的表情。
他扫了一眼要被刺杀的名单,赫然见到了防风意映四个字,他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淡淡地问了一句:“这么多人?”
“包括本该被杀,但没成功的人。”
“接下来还要去杀么?”
“看情况,若有人继续出钱,还会去杀,若没有人,就作废了。”
九命丢给她:“作废的就不要写了。”
“好。”九霄划掉了几个名字,又交给他。
只有三个,但她却特意搞这么一出。
因为其中一个名字是防风意映。
九命知道九霄在观察自己,他冷笑一声,迎着九霄的目光,直接了当地戳穿:“怎么?想看看我对谁感兴趣?”
九霄也不遮掩,直接问:“九命大人对谁感兴趣?”
“没什么大人物,没兴趣。”
“是啊,最大的人物也就是离戎诲,已经给了你。”
他又扫了一眼悬赏任务的单子,果不其然又见到了五毒兽,他的名字后面标注着“失踪一年半,已背叛。赏金两千金。”
除了五毒兽,还有另外一个甲等杀手夜枭也在被悬赏,赏金五千金起步。
“您对这两个悬赏有兴趣么?要不要试试?”
“没兴趣。”九命把悬赏令也丢了回去,百无聊赖地把酒喝光,站起身准备离开。
见他兴致缺缺,九霄笑道:“那便去看些有趣的。”
九命做出请她先行的手势,九霄带他出了歌舞坊,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宅院,用特殊的敲门方式敲开了门。
一进去,他立即意识到,这是一家地下赌场。
两人一人戴上一个狗头面具,变成了狗头人身。
“以后,我们在这里交易。刚才的敲门暗号记住了么?”
“北地有多少家地下赌场?”
“十多家吧,人口多一些的城镇都有。怎么了?”
“敲门暗号都是什么?”
“怎么?你要挨家去逛么?”
“不行么?”
“你是想找什么人吗?”
“总在一家赢钱的话,会被打。”
“……那我下次把暗号写给你。”
“你记不住么?”
身为无妄墟北地的业务负责人,她怎么可能对常去之处的暗号记不清楚?
“我当然记得,这不是怕你记不住么?”
“你说一遍就成,我记得住。”
“……”是她再次小看了九个脑袋的记忆力。
他们来到死斗场,挤过近乎癫狂的重重人群,九命无所谓地看向下面正在死斗的妖奴。
“故地重游,九命大人有什么感受?”
九命淡漠地说:“从外面看里面的人,果然不一样。”
“是啊,你看外面这些人,有多疯狂?”
九命嗤笑,这样的人,还能称之为人么?
这场死斗结束,死去的少年恢复成本体,被抬走丢出去,活下来的少年身形单薄,看起来年纪很小,和他当年被诱拐进死斗场的年纪差不多。
但这少年的身子显然没有当年的他强悍,也许最多,还能再坚持一年。
少年蜷缩在笼子里的一角,抬眼扫了一眼围观的人群,眼神中透着冷漠和不屑。
明明他自己是笼中困兽,这一眼却仿佛外面这群看客才是一群可悲的疯子。
这双眼睛!
防风邶愣了一下。
这双眼睛,一只是蓝色,一只是绿色。
是小灰的眼睛。
是那只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