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片刻,意映又叫流霜找来一只小篮子,从架子上挑了几瓶温补的灵药放进去,要她给二公子送过去,说是给静夫人的补药。流霜爽快地应下,然后问她要不要给二公子带什么话过去?
意映想了想,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摇了摇头。
防风邶正在静宁阁给母亲捏肩捶背,他心情不好,做母亲的自然有所察觉。
“你和映儿最近闹矛盾了?”
防风邶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说没有。
“她有些日子没过来了。”静夫人幽幽地说,她不来了,你也不怎么笑了。
“她……她忙得很,您又不是她的生母,她哪里有功夫天天来看您。”
静夫人笑道:“你不会真的以为,她每次来都是来看我的吧?”
防风邶愣了愣,反问:“来这里不是看您,还能干什么?”
静夫人看了他半晌,摇摇头叹了口气:“我还以为,我能白捡一个便宜女儿呢!你可不知道,娘当年多想要个女儿。”
“娘?您这是对我这个儿子有多不满意?”防风邶苦了脸委屈道。
静夫人忍不住笑:“怎么会是对你不满意,只不过是有了儿子就想要女儿,有了女儿又想要儿子,所求不过一个圆满。”
求一个圆满吗?防风邶陷入沉思,什么是圆满?自己所求的又是什么样的圆满?小妹呢?她又想要什么样的圆满?
怎么回事,怎么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会不自觉地想到小妹?
“罢了,不如你早点给我娶个儿媳妇,我也算是捡了半个女儿。”
“娘,你又来了。”防风邶无奈地笑了,这话题绕来绕去,总会绕回到催婚上来。
“总要看到你成个家,有个媳妇疼着你,娘将来才能安心闭眼。”
“那我更不能成家了,偏不要娘闭眼。”防风邶嬉皮笑脸地说。
“你这孩子,越大越没个正形。”静夫人被他逗笑,嫌弃地摇摇头。
流霜提着小篮子进来打招呼:“二公子,静夫人。”
防风邶见到流霜,心知是意映叫她来的,笑了一下然后又收住笑容,明知故问:“流霜姑娘怎么来了?”
“小姐让我来给二公子送药。这是小姐特意给静夫人做的药,要我代她送过来。”
防风邶接过,笑道:“小妹费心了,你代我谢谢她。”
流霜笑着应下,问道:“还有别的话要我带给她吗?”
防风邶想了想,张了张口,却又摇了摇头说:“没有。”
“……”流霜无语,心想这兄妹俩真是如出一辙的别扭,明明都有话想说,却又都不说,连反应都完全一样。
送走流霜,防风邶把小篮子打开,看着里面的几瓶药发呆,静夫人说:“她若是没空来找你,你便去多看看她吧。”
防风邶无奈地笑笑:“娘,儿子也很忙的,哪有空总是去找妹妹玩。”
“……娘还不知道你了?你能有什么事好忙?”
防风邶认真道:“我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照顾娘。”
静夫人有些动容,深深地看着他:“你这孩子。”
流霜刚一回去,正打算喝口水,意映就窜到她面前问:“怎么样?二哥说什么了吗?”
“他说,你费心了,谢谢你。”
意映给她倒了杯水,流霜毫不客气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意映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喝完了水,却还是没等到下文。
“……”
“没了?”
“小姐,你只让我送个药过去,他还能说什么?我问你要不要带话,你说不要的。”
怪我咯?
意映翻了个白眼:“那你这么渴!我还以为你说了多少话!”
……
很快就到了年终考,意映什么考试都不怕——除了骑术课。
其实经过防风邶一年的陪练,意映的骑术已经不错了,但是骑术测评的前一天,意映还是不放心自己,骑着小乖出来遛弯。
这天是满月,意映看着月亮发起了呆,不禁又在想某人了。
她下意识摸了摸发间的化羽铃兰,就好像他还陪在她身边。
包括这支铃兰,防风邶送她的花都有些枯萎的迹象了。
她原本想等到它们的灵气盛极转衰时候,要防风邶帮忙用灵力封住水分,好让它们常开不败。
可谁知,真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两个竟已经互不来往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莫非也要和这些花一样,终究还是留不住的?
正在难过,她的小乖突然躁动起来,她正觉得奇怪,防风邶骑着飞毛腿来到她身边,小乖就安静了下来。
意映强压着心头的惊喜,撸着小乖的脖子,没敢看防风邶:“我说她怎么了,原来是飞毛腿来了。好久不见,小乖都想他了。”
防风邶也没看她,看着前方的月亮淡笑:“看来飞毛腿也想她了,以前见到她都不耐烦,这次倒没有。”
飞毛腿看了一眼小乖,满脑袋莫名其妙: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
意映轻笑出声。
防风邶笑问:“比一场?”
意映摇头:“我可比不过你。”
“我们的大小姐,竟然还没开始就认输了?”
“我在骑天马这件事上很有自知之明。”
“我让你五十步。”
“一百步!”
防风邶失笑:“好。”
“赢了有奖励吗?”
“随便你提。”
“好啊!”意映灿然一笑,打马而去。
她的身姿飒爽飞扬,不再是当初瑟缩畏惧的样子,显然已经自信极了,防风邶放心多了,他会心一笑,也打马追去。
“我赢了!”意映知道防风邶并没有全力以赴,就和之前和她对招打架一样,他总是会放水。
防风邶笑问:“小妹想要什么奖励?”
意映想了想,认真道:“我想要哥哥知道,我并不在乎什么名声,也不在乎什么身份,我只在乎你。我这些日子不找你,不是因为我怕了流言蜚语,我只是怕你被我牵连,处境会变糟。”
防风邶看着她:“我知道。我也一样。”
“我也知道。”
兄妹两个相视一笑,一起踏马回家。
“对不起,二哥。”
“嗯?”
“我牵连了你,害你无辜遭受这些非议。对不起。”
“也许是我牵连了你。”
“怎么会是你牵连我呢?”
“比如我送你的这朵花,也许就是它招来了流言。”
“可我很喜欢这朵花。错的是造谣的人,不是花。”
“错的也不是你,你不必道歉。”
他们已经回到了折柳苑门前,意映取下发间的化羽铃兰递给他,要他帮忙用灵力封住,好让它能常开不败。
防风邶想起他用灵力封存的那支柳条,他们两个还真是同样的性情。
“你等我一下!”意映跑回房间,把各个角落的花收回来,好大一捧递给他,要他统统封入灵力。
防风邶摇头失笑:“都像你这样,卖花铺子就要关门了。”
“我不管,这些都是你送我的,我要它们都好好的,常开不败!”
好多天了,兄妹两个都没睡踏实,如今终于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骑术课考评开始。
考场在防风谷后山,那里山峦起伏,丛林密布,云遮雾绕,大家要骑着天马跨越这些迷障,顺利绕山谷一周才算合格,以用时长短取成绩。
男子与女子的测评标准不同,并不在同一天,今日是女生测评,但也有许多男生过来,为自己关系要好的姐妹和朋友助阵。
意映抽签分在最后一组。一直等到她要上场了,她也没有见到防风邶。
意映有些失落,但又觉得本该如此,对防风邶来说,如今照顾母亲才是最重要的,她的介入,不该让他的剧情偏离太多。
防风意缘和她同组,她斗志昂扬,有意和她再比一次。
见防风邶没有来,意缘心知肚明是因为那些谣言,幸灾乐祸道:“你的好二哥呢?你们不是形影不离么?怎么他最近都不理你了,如今也不来给你助威打气?”
意映毫不在意地笑笑:“如果你足够强,还需要人来给你虚张声势吗?”
意缘又被噎住,看了看自家那边声势浩大的拉拉队,反而觉得落了下风。
哨声响起,意映稳稳打马飞出,一路稳扎稳打,不知不觉超过了一惊一乍的意缘,跑到了第一个,随着地势越发复杂,距离越拉越大。
飞跃重重迷障和山峦,飞入云层,来到了地势最险峻,高度最高,迷障最复杂的一段。
云层渐厚,遮蔽了双眼,意映牵引小乖放慢速度,仔细分辨方向,稳稳地避开各种障碍。
小乖突然悲鸣起来,浑身抽搐,眼睛渗出了鲜血,意映大惊,判定她是中了毒。她连忙拉紧缰绳,想让她就近降落在一处山峰上给她解毒。
可毒发凶猛,小乖痛苦地挣扎翻滚,根本不受控制,意映被甩了出去,她死死抓着缰绳不放手,谁知缰绳也被做了手脚,一下就被挣断了,意映彻底被甩飞,一人一马双双向山谷落下。
防风意缘正好追到这里,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坠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