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八月中旬，那天，李辉翔和往常一样，起床洗漱收拾好之后，就去了公司。
    去公司的路上，他的早餐，都是在去公司的路上顺便解决，当他走到平日里自己吃早餐那家店，他电话响了，是父亲李煜麒打来的。
    “小超，请得到假吗？”
    李辉翔怔了一下，“遇到啥子事了，爸。”
    “我是说，如果请得到假，就回老家来一趟，看哈你奶奶，医了好几个月了，已经没得办法得了，他一直念叨她的小儿子，说她小儿子如今都四个女儿了，她又多了四个孙女，但是她没见过这四个孙女，前些日子，我带她去了一趟潮州，见了她四个孙女。现在回老家了，她又开始念叨她从小看长大、带长大的这些孙子孙女，爸爸不想让你奶奶留遗憾，请得到假就回来一趟，请不了，就算了，工作要紧。”
    “不给请，我就不做了。”李辉翔哪里还吃得下去早餐，“工作没了可以再找，奶奶要是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了。没事，爸，不要担心，我今晚就能到老家。”
    说完，李辉翔连店里都没回，直接就给徐徐打了电话，徐徐没有犹豫，直接就给批了假，当然，徐徐的权限，只能批不超过三天的假。
    李辉翔要请至少一个星期，这就必须要向公司总部提交请假申请，在电话里，徐徐跟李辉翔说：“着急你就先走，这份申请，我等一下登录你的系统，帮你提交，如果公司不批，你也不要担心，你需要几天就去几天，你的量化、上下班打卡，老大帮你做。”
    “谢谢你，老大。”李辉翔有些哽咽回应徐徐道。
    “行了，你也别太担心，生老病死是自然现象，生离死别，谁都逃不掉，路上小心些，再着急，也要保证自己安全。”
    “知道了。”
    .......
    就这样，李辉翔订了机票，回到昆明，没做任何停留，没有回老家的车，他单独包车，也一定要在当天晚饭之前回到老家。
    紧赶慢赶，终于是赶在天黑之前回到了老家。
    一路上除了进入老家所在地级市管辖之时，堵了十几分钟车，其它一切顺利。
    对了，堵车的时候，李辉翔在路边买了奶奶爱吃的葡萄。
    到了老家县城，他没有进县城，而是在爷爷奶奶家那个村子的小路边就下了车。
    父亲李煜麒骑着摩托车来接的他。
    县城与老家之间那段路还是很烂，坐在摩托车上，很多时候像坐过山车一样。
    到了老家酒厂，李辉翔第一件事就是冲到了奶奶床前，‘啪’的一声就跪在了下去，看着奶奶虚弱的样子，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奶奶，超儿回来了，超儿给你买了葡萄，我记得小时候，你种了一颗葡萄，可是几乎还没熟就被我摘来吃完了，我......”
    见状，李辉翔所有的亲人，都受到了感染，纷纷转过头去，默默流泪。
    只有李辉翔父亲，强忍没让自己眼泪流出来，但是声音已经彻底沙哑，“起来，小超，给奶奶买了葡萄，就去洗好拿来喂奶奶吃。”
    “拿来，我去洗。”李辉翔小姑起身，擦了擦眼泪，从李辉翔手里接过了一个纸箱，这时候李辉翔才反应过来，他一进来，就直接跪下了，路上买的葡萄和他自己的行李，都还没来得及放下。
    然而，李辉翔没有想到的是，奶奶跟所有人都说话，就是不和他说话。
    小姑洗好葡萄过来，李辉翔喂奶奶吃，奶奶也不吃，但是小姑喂的，她就吃。
    吃了一颗，就说酸。
    奶奶虽然没跟李辉翔说话，却是满眼心疼地看着他，不时间又看向自己的第三个儿子。
    李辉翔知道，奶奶这是在怪自己，怪自己这个孙子、长孙，‘欺负’他的儿子。
    他儿子帮孙子干了活，加了很多班，孙子却不算加班费给儿子。
    不算加班费也就算了，甚至在赶走他儿子、不让继续干的时候，连基本工资都没发，把他儿子强行赶了出去，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让她儿子在公园里睡了一晚上。
    看着奶奶看向自己的眼神，李辉翔紧咬嘴唇，浑身颤抖，他很想开口解释，把一切都说清楚。
    他想告诉自己奶奶，三叔说的都是假的。
    可是此时此刻，他张不开这个嘴。
    因为误会，奶奶可以不和他说话，那要是说出真相，让奶奶知道他误会了自己孙子，而且因为误会还一直埋怨，她对自己第三个儿子得有多失望？对这个孙子，又得有多内疚？
    所以，李辉翔没有开口。
    可是，眼见自己母亲弥留之际还埋怨自己儿子，最痛苦的是李煜麒和刘敏。
    终于，李煜麒开口了，“妈，小超给了钱的，家里从堰坝（方言：指某条水源的源头处）上把水接回家这件事您还记得吧，那个钱，就是......”
    “爸，别说了，没事。”李辉翔出言打断了父亲的说话，同时，看了一眼自己的三叔，眼中闪过了一抹埋怨。
    “总之，该算的都算了，小超还多花了五千块。”
    “爸。”李辉翔朝着李煜麒连连摇头，这个时候，刘敏也是使劲扯着自己丈夫的衣袖。
    “老子懒得管你们的。”李煜麒无奈地叹了声气，走上前去，从自己小妹手里拿了一颗葡萄，“甜的嘛，怎么就酸了嘛。”
    “爸。”李辉翔‘噗通’一声朝李煜麒跪了下去，一脸央求地看着李煜麒。
    接下来的几天，在外的亲人，陆陆续续都回到了老家，倒是潮州的小叔，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
    当然，那一次，李辉翔和他并没有碰上，他回来的时候，正好是李辉翔离开老家那天晚上。
    在老家待了七八天，几乎个个都是跟单位、公司请假回来的，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最终，李煜麒那一辈的六个长者，商量一番之后，决定先让年轻一辈，该上班的去上班，老人家若是真走了，再回来。
    就这样，李辉翔以及姐姐还有其它几个已经工作了的堂兄堂妹，就都先离开了。
    然而，就在李辉翔刚刚回到珠海那天凌晨，就接到了母亲电话，电话里，母亲哭泣着说：“你奶奶走了，今天凌晨刚走，走之前，说了一句，超儿。”
    接到这个电话，李辉翔久久都说不出来话，刚回到珠海的他，不停地抽着自己耳光，足足抽了有几十巴掌，他感觉不到脸疼，直到自己手掌传来一阵微痛，他才反应过来，还和母亲通着电话，于是急忙压着内心情绪，尽量让自己语气柔和，“我现在订票，但是，可能最早也要等到天亮，总之，我今天一定赶回来。”
    “嗯。”电话那头，母亲回应了一声，然后说道：“不急，请了道士先生看了期，你奶奶要停好几天，已经去租了冰棺。”
    “嗯，我知道了。”李辉翔回应了一声之后，然后挂了电话。
    李辉翔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第一时间就是给老徐打电话，“老大，我刚回来，但是，刚刚我妈打电话说，我奶奶凌晨走了，我还要继续请假。”
    “没事，直系亲属去世公司是有丧假的，而且丧假可以回来再补申请。”
    “老大，我手里没钱了，这次回去，花完了，你能不能帮我跟王总和公司申请，我压着那么多提成，先预支一点提成给我？”
    “可以，我帮你问，你先去店里，我马上去店里。”
    “谢谢老大。”
    “没事。”
    ......
    没想到，徐徐把实际情况汇报给王总和公司，公司说，这种事，找区总签字就行。然而，王总却以‘生老病死，谁家不是一样？要是遇到这种事，都说自己手里没钱，都找公司预支，那公司账上的钱，不是都要被预支走？不行，不给预支。’
    当老徐把王总说的话说给李辉翔的时候，李辉翔不禁冷笑连连，然后他自己给王总打去了电话，“王总，很多单，佣金早就已经到公司账上了，公司去拿一手项目的代理，要交保证金，老板就是老板，借鸡下蛋这种事玩得可真是炉火纯青，拿着本该是员工的钱当成保证金去接项目代理，然后继续让员工不停地去卖这些项目，我支的不多，只是一万块钱，我压在公司的单，光提成就有二十多万，就算公司担心员工支了钱之后有可能会销声匿迹，但是我要的仅仅只是二十几分之一，不到百分之五，都这样了，公司也还觉得有风险？”
    “总之，这就是公司的规定，谁也不能例外，作为员工，首要是忠诚，其次是要有感恩之心。没有公司这个平台，你有客户又如何？你能给客户提供房源吗？所以，要感谢公司这个平台，不要因为个人的困难，让整个公司来将就你，公司不欠你的，反而是你欠公司的。不要抱怨，你是读过大学的人，对于东汉末期的历史，你应该不陌生吧？诸葛亮从来不问刘备，为什么我们箭矢那么少？关羽从来不问刘备，为什么我们士兵那么少？张飞从来不问刘备，兵临城下我该怎么办？如若万事俱备，你的价值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