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一张进保,虽然这张不怎么好看
进保见进忠是拎着食盒来的,一双狗狗眼瞬间迸发出看见大骨头的热情。
李玉正叮嘱进保该什么时候换茶,别再出错呢,突然就被进保扔下了。
一回头,是进忠来了,满脸嫌弃的躲着谄媚讨好的进保,俩人你追我赶的挤进了偏殿休息间。
李玉一口闷气提不上来,差点就说服自己把这俩逐出师门,换两个更乖的徒弟了。
因为根本无法保证,下一个能不能更乖,会不会更气人,只能长叹作罢。
与此同时,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来到延禧宫的后门,门缝恰巧打开,里面伸出一只手,两人手掌相合的瞬间,那小太监的袖子里就多了张纸条。
几步疾行,拐弯便不见了踪迹,后门也像从未打开过一般寂静。
很快李玉就下值了,脚步匆匆,奔丧都没这么勤。
进忠心说:‘这是家里有人着急回去呢,也不知道小心着点,最近一直不回庑房,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外头置了宅子,养了外室吧。
李玉啊李玉,宫里马上就要出大事了,你还有闲心倒贴呢,大总管的位置要是不想坐了,小爷我乐意代劳。’
“嘿嘿,师兄,你最近忙,五毒香包和艾草我替你领了,明早下值拿给你啊?”
“这才小满,怎就发上端午节的东西了?不对啊,皇后称病,谁下令给宫里发香包的?”
“皇后都病了当然没人安排啊,是我给咱们师徒单独定的,用了云锦的料子,金丝银线绣的京绣,还定了长命缕呢,过两天做好就送来。”
进忠怒极反笑,小木头开始学会耍心眼儿了,就是不知道背后藏着的是谁,又有何目的。
小满是入夏的第二个节气,在北方意味着天气变暖,麦穗饱满,在南方意味着雨水丰盈,马上进入黄梅天。
按说这种算不上节日的节日,在宫里根本不当回事,但小满特殊,因为它关系着亲蚕礼的举办。
每年这个时候,皇上要带着文武百官去天坛地坛祭农神,祭车神祈求风调雨顺。
皇后则提前斋戒,领着外命妇到先蚕坛,祭先蚕神西陵氏,行六肃、三跪、三拜之礼,再赐宴命妇。
是每年除年终宫宴外,皇后最风光的一次典仪。
不过,亲蚕礼并非一定要办,也不是非得皇后亲自出席,毕竟有那样一位刚愎自用,荒唐无度的皇帝,让娴妃,或是慧贵妃代为举办又如何呢。
对了,娴妃的药效没过,现在还躲在延禧宫里不敢见人呢。
进忠想通了个中关节,明白这是皇后坐不住了,正好,我家心肝儿也想让皇后出来活动活动呢。
“进保,你不诚心呐,既弄了好东西来孝敬,就该直接拿出来,师兄白疼你了。”
不等进保回答,进忠先一步去了茶水间,手腕上的震动提醒他,要到皇上午休起身的时间了,清口的茶水得是六分烫才行。
进保想给自己挖坑,还是空手套白狼,那可不成。
欲壑难填,都是从第一次不劳而获开始的,必须给进保养成吃苦耐劳,勤恳良善的好性子。
养不成就摁死,省的将来这逆子惹祸,来糟自己心。
进忠等水开的功夫,一直在下意识摩挲着自己的左手腕,袖子底下藏着的是一块西洋表。
西洋表不稀奇,养心殿里摆着好几座西洋钟呢,圣祖爷的书房里也有几座更奢华的,还有一块‘康熙御制’的珐琅彩绘金怀表。
但进忠从未见过这种能戴在手腕上的,更没见过表带这样柔软的材质,非皮非布,看不出是什么。
这么小又这么精致,哪怕是先帝最喜欢的一块怀表,也有鸡蛋大小呢,还没有这个好看。
只能用金链子扣住,另一头系在衣裳扣子上,当个压襟褡裢,看时间的时候,得先把怀表拿下来,把盖子按开,看完再放回去。
心肝儿说了,他手上这个直接就能看,有报时功能,还能防水。
这本来是智能手表,可是没网,就只能当普通手表用,让他别嫌弃。
别的手表都是女孩戴的,也不能报时,这个最适合自己戴。
进忠听不懂,但并不耽误对这块手表的喜爱。
说这话的时候,舒乐整个人紧张到身体轻微发颤,进忠假装没看见,欢欢喜喜的道了谢撒了娇,半个字都没多问。
舒乐这才确定,进忠真的早就知道自己有秘密,并且不在意其他,只执着于自己,往日惶恐至此终得心安。
进忠心思缜密,行事谨慎,又有舒乐时时提点心境,教导史书,格局已非从前可比。
其心之所向,事皆有成。
掌握皇上在生活和饮食上的习惯不算什么,揣摩帝心才是他藏在忠诚面皮之下的真实用意。
若是伺候一位勤勉、节俭、严厉、冷酷、不近人情,掌控欲极强的皇帝,自然没有进忠的出头之日。
光是陪着朝乾夕惕,宵衣旰食,夙兴夜寐,夜以继日,就能累死两个进忠,更别提想搞些有的没的了。
可咱们这位新帝,半点没承袭亲爹的优点。
好逸恶劳、骄奢淫逸、刚愎自用、独断专横,却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和权力。
日益增长的欲望,和贫瘠的现实成反比,加剧暴露了皇上本性的缺陷。
进忠瞄准了这一点,不光要温水煮青蛙,更想找准关键时刻,干件能得皇上信任的大事,成为皇帝身边第一人。
这样才有足够的底气,去跟粘杆处谈条件。
他不是没想过入粘杆处,可那是个脑袋别在裤腰上的活计,只适合单身汉去拼命,不适合他这样有家有业有牵挂的一家之主。
皇上起身后,一盏清茶漱口,一盏冰糖燕窝暖胃,更衣换装去了书房批折子。
这些日子皇上专注朝政,端的是一副兢兢业业,克己复礼的模样。
实则内心惴惴不安,生怕富察氏发难,又怕那帮汉臣搬出礼教宗法来弹劾自己。
青梅竹马的娴妃每天写信送至御案,皇上却没有拆信的勇气,进忠猜,皇上可能是怕传染上一身黑毛。
“哪来的茉莉香气?”
进忠心里咯噔一下,立即换上标志的微笑:“回皇上,御花园的茉莉花开了,奴才从内务府回来正好路过,可能是不小心沾上了。”
皇上并非真的在意,而是觉得批折子太累,尤其那些请安折子,写的又臭又长全是罗圈话,一句有营养的都没有,就像手里这本闽浙总督的问安折子。
“嗯,传朕口谕,让兆佳舒乐过来一趟。”
“遮~”
话音刚落,就见进保弓腰垂首进来禀告,说御膳房的兆佳姑姑来送点心了。
进忠下意识压低帽檐,不叫任何人看见自己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