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老大，这边。”
    何以安带着沈知然到了宴会厅隔壁的休息室，几个摄影师和温盈坐在沙发上讨论刚拍完的照片。
    见沈知然进来，温盈点了一下摄影机屏幕：“大老板，就等你了，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待会可以补拍几张。”
    超高清影像投屏在眼前。
    因为和预计到走位不一样，这些画面是从摄影机角落截取的。
    微晃的镜头里，沈知然近距离观看了自己被江珩压着亲的全过程。
    眼看视频里的人嘴巴黏在一起，沈知然的脸越来越红，赶紧抢走摄影机，按下暂停键，“行了行了，够了就这些吧……”
    又转头跟摄影师说：“辛苦，可以出去了……记得备份删一下，不准留影像！”
    温盈已经看了好几遍，不过再看一遍也觉得津津有味，没看完还挺遗憾：“啧，真小气。”
    沈知然瞪了她一眼：“你想看自己拍。”
    “那可不行，万一现任变成了前任，又让后面的女朋友看见，那可就麻烦了。”她双手捧心，楚楚可怜，“任何一个漂亮姐姐为我伤心我都会自责的。”
    沈知然：“……”
    他可不考虑什么以后的对象，他很专一的，就比如他从小爱吃西红柿炒鸡蛋，现在也爱吃。
    沈知然抱着摄像机一边看去了。
    一边看一边感慨，他老婆是真的很好看，身材很好，如果能别按他那么紧就好了……
    何以安在旁边坐着，尴尬地摸摸头发摸摸爪子。
    他刚才在宴会厅角落里看见苏禾和陆行川打啵，被温盈看穿嘲笑了一通，来的路上又试探性问了一下沈知然，现在终于明白自己一直以来的理解都有偏差。
    这会正惴惴不安，生怕沈知然一个不高兴，就不让他当小弟了。
    温盈在旁边瞅着，觉得好笑，指节屈起，敲了敲桌面。
    清脆的声音在安静室内响起，何以安差点没跳起来。
    沈知然从眼神拉丝的绝美画面上抬眼，问：“怎么了？”
    温盈下巴指了指满脸惊恐的何以安：“你这老大当得真不够格，也不夸夸主要劳动力？”
    “不不不，我应该的……”
    何以安想到那件事情就心虚得要死，一边摆手一边往后缩，还没退几步，就被沈知然搂着肩膀抓回去。
    “兄弟，这回干得是真不错，那个氛围真的没得说！”沈知然大力拍了拍兄弟肩膀，满意溢于言表，“之前我哥送我的那辆车，你上次不说帅吗？送你怎么样？”
    “真的吗老大？那可是定制款诶！”何以安瞬间就没负面情绪了，两眼放光。
    “真的。”沈知然点头。
    何以安感动得眼泪差点没流下来，恨不得为主公鞠躬尽瘁。
    他揉揉眼眶，感激的话还没说，就被温盈很不爽地打断：“等等！我上次也说很帅了诶！我可是总策划，比跑腿的累多了！为什么我没有！”
    何以安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跑腿也很累啊！那玫瑰花瓣可是我开直升飞机监管他们倒进去的！在太阳底下一个下午，我脸都晒黑了！”
    “你再白就成鬼了！拜托，那效果图是我画的！我还长黑眼圈了呢！我这张脸未来可是要做女明星的！”
    “那、那我也执行了！你还说我笨……”
    两人都是家里娇生惯养的，之前共事还能忍忍对方的臭毛病，这会翻起旧账来毫不留情，声音越说越高，就差没抱团掐架。
    沈知然试图劝架，被两个人同时推开，完全没有老大的威严。
    沈知然：“……”
    他只好默默拿起摄影机，远离战场，打算出去找他老婆继续约会。
    刚出了房间，就有人走过来打招呼，恭喜他的恋情。
    沈知然从侍者递来的餐碟上拿了一杯香槟，和对方简单交流，目光穿过人群，偷偷寻找江珩的影子。
    不远处的围栏处，沈佑顺着弟弟的目光看到脊背挺直的清冷背影，鼻尖溢出一声轻哼。
    “我还以为，你刚才会直接和知然说江珩资料异常的事情。”林煜抿了口果饮，“突然又不说了，怕让他不高兴吗？”
    “我只是想再让人查查。”沈佑揉揉眉心，他才不承认。
    林煜安抚说：“其实只是弃养经历比较多……”
    “被退回孤儿院六次的小孩，也算正常？”沈佑问。
    江珩幼年的照片很可爱，他从小就聪明，在孤儿院得过不少奖状，这样的小孩竟然会被弃养六次，每次在新家庭待不到三天就被送回去，简直是不正常。
    沈佑最担心的是江珩是否存在性格或生理缺陷。
    林煜倒是比较习惯往好的方向想：“但后来他也被一位女性omega收养了，而且那之后到十六岁，都非常优秀。”
    “这点也很奇怪。”沈佑指尖点了点栏杆冰冷的表面，“收养人的信息都会登记在册，但江珩的监护人却在他十六岁时不见了——那正好是omega可以独立的年纪。”
    “那一年，江珩因为优待政策到了第三城区，还收到了全额奖学金，无论是为了钱或者名誉，他的监护人都不会离开。”
    “江珩在入学档案里回答过考官，他说母亲改嫁了。”林煜垂眼，轻轻叹了口气，“其实对于一个急于改嫁的omega来说，带着拖油瓶确实不方便。”
    沈佑动作忽顿，眼里闪过一丝歉意：“我不是那个意思，阿煜。”
    他沉默几秒，又再次低声说：“抱歉。”
    林煜无所谓地笑笑：“这有什么好道歉的，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她的新家庭很完美，新孩子也乖巧，我早就不在意了。”
    他站起来，往宴会厅的方向走，“我刚才好像看见那个谁了，我去打个招呼。”
    沈佑没跟上去。
    他看见林煜把香槟搁在一张桌子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穿过宴会厅，走到露台旁边的吸烟区。
    沈佑有些懊恼自己在林煜面前谈起这件事。
    林煜的母亲是一位温柔的贵族女性omega，和他父亲因为绝对匹配信息素被皇帝命令联姻，与皇帝皇后是一样的幸福夫妻典范。
    但谁都没想到，举国最典范的帝后婚姻会以皇后自杀结尾。
    就像谁也没想到，林煜七岁时，那位说话永远轻声细语的omega竟然直接毁了自己的腺\/\/体，与林家家主对簿公堂要求离婚。
    全国上下，舆论哗然。
    信息素绝对匹配的包办婚姻也因此动摇。
    沈佑放学后去林家，在城堡一样大的林家找了快一个小时，才在他房间衣柜里找到人。
    沈佑不会安慰人，就在他旁边坐着。
    好久之后才听到他说：“以后，我绝对不要分化成omega或者alpha。”
    “这辈子我都不要闻到她的味道，也不要闻到林晋的味道。”
    当然，林煜最后也如愿以偿成为beta，成为与信息素绝缘的人。
    但沈佑知道，林煜房间的阳台上，摆着一盆永远盛放的仿真广玉兰。
    广玉兰是林煜母亲的信息素类型。
    *
    “……江学长，我要说的就这些了。”
    温柔的声线响起。
    江珩收回落在甲板上的视线，看向眼前露出完美微笑的omega。
    他显然没听，但顾浔不介意重复一遍。
    “江学长，我想你应该知道，根据《信息素婚姻法》，omega与alpha的匹配度超过98%，可以申请强制结婚。
    “这是因为，信息素匹配越高，越会对彼此有吸引力。”
    他终于扬起一个真情实感的笑：“我和他的信息素匹配值，高达90%。”
    江珩似乎漠不关心，他只是问：“沈知然知道你提取他的信息素做匹配测试吗？”
    顾浔表情僵硬住。
    但又很快微笑，好像还带着一丝怜悯：“这并不重要吧，重要的是我也测了你的。真可惜，你们的信息素匹配度连80%都没有。”
    江珩似乎笑了一下：“是吗？”
    他的房间门锁不止一层，有人闯入就会警报，想必顾浔是提取了他体检时的数据。
    这些贵族还真是喜欢调查别人。
    江珩想，早知道就写得更完美一点了，比如说让监护人在十八岁时再消失。
    “什么？”顾浔皱眉。
    但江珩并不打算解释。
    顾浔没闲聊的意思，既然江珩装傻不肯退出，他也不想废话，起身离开。
    “对了，江学长。”
    走出去几步，顾浔忽然回头，笑着问：“你喜欢海吗？”
    江珩没回答。
    当然，顾浔也不需要这个回答。
    他径直离开，消失在人群深处。
    地板上的玫瑰花瓣被海风零碎吹起，纯白皮鞋踩上去，用力碾碎，鞋底印刻上红色汁液，在浅金色大理石地面上格外刺眼，宛若延绵不断的血痕。
    ……
    顾浔走后没多久，沈知然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似乎准备了什么东西，双手都背在身后，眼睛笑起来，弯成两弯月亮：“你猜一下，我有什么要给你？”
    “是送你的礼物。”他强调。
    江珩看出来他想要的答案，于是说：“我猜不到。”
    “猜一下，猜一下。”沈知然挤眉弄眼。
    江珩想了想，很配合地开始玩这种猜谜游戏：“徽章。”
    “不是， 你再猜。”
    “钢笔。”
    “不是。”
    眼见他猜不出来，眉心还皱起，沈知然笑得更开心了。
    原来他的优等生老婆也有笨笨的时候。
    怎么那么可爱。
    他不忍心再逗下去，手从背后拿出来，五指握成拳放在江珩面前，又忽然张开，一根泛着银光的链子坠着漂亮的海蓝色宝石出现在眼前。
    宝石被镶嵌在一圈正圆素银戒指内，空出的空间形成一个弯弯的月亮形状。
    “好看吗？”他迫不及待地问。
    江珩点了点头，沈知然笑得更灿烂了。
    他就说他老婆眼光和自己一样嘛！都很高级！
    ”我也有一个一样的。“
    沈知然说着，伸手解开自己衬衫第一个扣子，从里面勾出一条银链子。
    他的项链上挂着江珩的情侣款吊坠，形状正好吻合，只是比江珩的做工要粗糙一些。
    江珩接过项链，问：“你自己做的？”
    “你看出来了？”沈知然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鼻尖，“啧，何以安还说我做的跟店里卖的一样，马屁精。”
    “很好看。”江珩把项链递给沈知然，眸中似有笑意，“帮我戴。”
    后三个字让沈知然微微出神。
    他咳嗽一声，赶紧站起来绕到江珩后背。
    反派很配合地低下头。
    冷白的一截颈在眼前展开，沈知然有点想入非非，赶紧把奇怪的想法赶走，专注眼前的事物。
    因为紧张，扣了好几次才扣上。
    他做的是男款，链子比较长，平常配衣服也挺好看。
    江珩……应该很喜欢吧？以后都会一直戴着吧？
    沈知然有点忐忑的时候，江珩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他想，原来这人上周末上午十点去何以安家里，和几个做首饰的老头待了三个小时还吃了一顿饭，是为了做这个。
    拿起吊坠，江珩又看了看。
    那枚蓝宝石，在月光下泛着璀璨的光，犹如大海眼泪。
    少年目光不自觉柔和，唇瓣微勾。
    这是他第一次收到礼物，感觉很新奇。
    因为是沈知然送的，更多了一些说不清的情绪在里面，他很难形容，但并不坏。
    这种情况，他似乎也应该送沈知然礼物。
    江珩简单回想了一下沈知然喜欢的东西，忽然敏锐地感觉有一道视线盯着这边。
    他抬眼，毫不意外地对上顾浔的目光。
    四目相对，顾浔笑容温和，伸手朝江珩比了个不文明的手势，似乎还骂了一句。
    看口型，应该是“贱人”。
    江珩挑眉，心情更愉悦了。
    毕竟，他们都清楚，谁是真的自甘下贱。
    项链扣好，沈知然直起身，刚要回座位，江珩忽然开口：“沈知然。”
    “嗯？”
    沈知然以为对方有话要说，微微低头，想做出倾听的姿势。
    却不想对方一把扯住他的领带，同时颈仰起，柔软的触感直接覆盖上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