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异的车子驶出很远,引擎声都听不见了,陆宝琪还没从自己的领悟中脱离出来。
她一个趔趄跪在地上,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纪清本来是要跟陆异打声招呼的,但怕话一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只远远站着。
看到陆宝琪倒地,他伸出拇指,在额头上来回划着。
“这个笨蛋女人,还真是麻烦……”
……
陆宝妃甩不掉后面的车,只能绕圈子。
秦凤英脸色发白,一次次要求陆宝妃想办法,给陆晗找个稳妥的藏身点。
陆宝妃肺都要气炸了。
“妈,我们全家人都上了他的贼船,你还帮他,你到底有没有看清楚形势!”
她一面要考虑陆家的未来,还要甩开尾巴,还要听秦凤英跟苍蝇似的在她耳边嗡嗡。
陆宝妃脸色铁青,真想踩一脚刹车,把陆晗交出去。
秦凤英抚摸着流血的脖子,声泪俱下。
“晗儿他是别逼的,如果不是异儿对他怀恨在心,晗儿怎么可能这么做,他是走投无路了啊!”
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落到这步田地,她的心都在滴血。
陆宝妃银牙一咬,从后视镜里盯着陆晗那张得意的脸。
“你既然敢回来,还能从酒宴上逃走,我不信你没有想好退路!”
再把她当毫无心机的清纯小弟弟,陆宝妃觉得自己的智商连猪都不如。
“我的好二姐,你都包庇我了,总不会把我半路丢下车吧!”
陆晗调整座椅,让自己靠的更舒服些。
双手枕在脑后,翘起二郎腿,脚底蹬着陆宝妃的座椅靠背。
这是陆宝妃最讨厌的姿势。
他小的时候坐车,总喜欢这样,陆宝妃还严厉地教训过他。
这个时候,他的反骨作祟,陆宝妃越不喜欢什么,他就越想做什么。
陆宝妃冷冷哼了一声。
陆晗现在就是个烫手山芋,留在江州反而让她束手束脚。
送走也好,最好是能送多远送多远,永远都别回来!
她看了眼后视镜,发现刚才把她咬死的车不见了。
陆宝妃心头的石头没有轻多少,反而把注意力分散出去,仔细观察新的追踪者。
“送我去一处码头,我自有办法离开江州!”
陆晗意识到处境不妙,恶心完陆宝妃,双脚落地在脚垫上不安地蹭着。
“什么,你要离开江州?晗儿,在江州,妈好歹能照顾你,你离开这里,能去哪儿?”
短暂的相聚,让秦凤英空了一块的心被填了个瓷实。
听他一张嘴又要走,秦凤英自然不舍。
“妈,你怎么照顾他,你也跟着一块进去吗?别忘了,我爸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还不知道!”
好好的生日宴,成了陆家最后的“晚餐”。
陆宝妃一字一句说完,秦凤英才感到脖子上传来的阵阵刺痛感。
陆晗却以为她在装可怜。
斜她一眼,把自己的手猛地抽回来。
“陆家现在就靠我了,没有我,陆家那么大盘子谁接也不合适。”
“二姐,你已经被陆家股东们除名了,别想着,趁我不在,独吞陆家的所有财产。”
“还有那个陆宝琪,整天疯疯癫癫,又被喂了不少猛药,早晚都是个废人!”
“陆家不指望我还能指望谁,老老实实把我送到安全的地方,以后我不会不管你们的!”
秦凤英手中一空,感觉脑袋也瞬间空了。
盯着陆晗看了又看,这真是她养大的宝贝好大儿吗?
从前的他,说话总是眉眼带笑,乖巧顺从,做什么事情都是那么听话,那么可爱。
可眼前这个孩子,乖戾嚣张,对陆宝妃不敬也就罢了,对她也毫无耐心。
“晗儿,我的晗儿呢……你是谁,快从我儿子身上下来!”
信念被彻底瓦解的秦凤英挥舞着双手,在陆晗身上用力扒拉。
陆晗躲瘟神般往车门边挪,“你疯了?拿开你的手!”
“你们全家都有病,你瞧瞧,有几个正常的……”
陆晗一口一个“你们”,好像他与陆家之间有无法逾越的天堑,鸿沟。
他这么自然地脱口而出,让陆宝妃都感到震惊。
“够了,还嫌不够乱吗?”
“去哪里登船,我送你过去!”
秦凤英眼神空洞,眼神却舍不得从陆晗身上移开半点。
陆宝妃从后视镜里看她那痴样,真担心她下一秒会把眼睛挖出来,塞到陆晗身体里去。
看到前方有坑洼区域,陆宝妃方向盘一打,故意让车身猛烈颠簸。
秦凤英总算回了神。
陆晗抓住把手,顺势把秦凤英推远了些,拿出手机放在膝盖上,在屏幕上戳了几下。
“一个野码头,你按照导航走!”
陆宝妃黑着一张锅底脸,照做。
……
杜广龙一个蛇形走路,被侧方向的来车顶了个正着。
浑身闪着骚气荧光的宝蓝色阿斯顿马丁suv发出一声巨响,翻滚了几圈,四脚朝天。
周围车辆纷纷避让,肇事车主看清车标,惊地一脚刹车,车头杵地,也翻了过去。
……
陆异把梁诗玥带到新房子,刚要指纹开锁,手机忽然响起。
“什么,车祸?”
临恕焦急地汇报,“三哥,大哥二哥可能跟得太急,翻车了,不过人都没事,都在医院呢!”
他是霍景玺最得力的助手,之前跟他在国外吃过不少苦头,大风大浪都见过。
但,此时的语气也不那么淡定。
“地址发我,我马上过去!”
陆异挂断电话,看着脸上恢复了点血色的梁诗玥,握她了冰凉的小手。
“我去办点事,你先……”
梁诗玥反手握住他的,生怕他离开。
“我都听到了,让我跟你一起去,我可以照顾他们,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母亲去世的事实,在她心里打成包裹,刚才来的路上,她努力地压缩再压缩。
可胸口还是生疼,眼泪都止不住。
说话带着难以自已的颤音,双手也小幅度抖动着。
她能感觉到自己周身的一切都变成了灰色调,好像掉进不见天日的冰窟窿,模糊了生与死的边界。
车祸与死亡那么近,近到她想离伤者近一些。
陆异紧紧她身上的外套,把她打横抱起,迈开长腿,一言不发地进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