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月娟沉默地点了点头,陆霜又道:“华夏是个讲人情、家族抱团的人情社会,每个人背后都有一个两个大小家族,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扶,在法津上不是必须的,但你想融入这个家族,要得到家族的认可,却是必须做的事情。”
“但帮扶,我们也有条件,掏钱可以,我们看情况,有句话叫救急不救穷,如果是三种情况下,在我们能力范围中,我们能救,应该救;
例如生病住院等着救命钱,就像你上次借钱那回,不可能等着你赚钱,借钱可能会救回一条生命,这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第二种情况,关于一个人的前途,例如某个亲戚考上了大学,没钱交学费,或没有生活费,求你借钱?借不借?”
罗月娟默然半晌:“现在读大学不要学费,国家还有补贴。”
陆霜不禁气笑了:“我只是打个比喻,而且,大学现在不用学费,你保证将来也不要学费?还有高中呢?中专呢?甚至是初中,小学。”
罗月娟:“最后一种情况是什么?”
“最后一种情况?养老呗,父母老了,子女有赡养的责任,这个给钱是必须的。还有没有劳动能力的孤寡老人,能帮则帮呗!有句话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逢年过节,族里一些没有赚钱能力的孤寡老人,给点钱或给点粮食,也是应该的。”
“当然,这个前提是自己能力范围内,如果自己都没法保证温饱,也就按那句说的,穷则独善其身,我没钱,谁也不能因此骂我,我问心无愧!”
罗母的情况,却是没有能力的情况下,通过压迫自己的女儿供养有劳动能力的娘舅,这种情况,怪不得罗月娟姐妹听到帮扶二字就上火。
罗月娟沉默地看着陆霜许久,不知不觉,陆霜的形象在她脑中高大起来。
她点了点头:“你是个好人。”
其实,苏云兰也不是坏人,但罗月娟性格中有点仇富,像苏云兰代表着某种特权阶级,因为自家的特权剥夺了她们穷人上进的机会,所以她厌恶苏云兰。
陆霜虽然有钱,但在她的心目中的形象却完全不一样。
陆霜嫣然一笑,神情从容自信:“没错,我是个有良心,有责任感的华夏新一代青年,未来,也将会社会上的栋梁之材。”
罗月娟不禁莞尔,出于对陆霜的信任,她很支持妹妹在这里干临时工。
有了亲姐的支持,罗月桃高兴答应了。
明天一早便带着课本过来,半天上班,半天学习,还可以向陆霜姐妹请教功课。
至于工钱十块钱,两姐妹一点也不觉得这工钱少,她们一家三口在家从早到晚糊火柴盒,也不过赚十块左右。
现在罗小妹一个人干半天,还可以包一顿,还有十块钱,已经很高了。
罗月娟对妹妹的决定也十分放心,躲到这个小院子里工作学习,比独自一个人留在家里安全多了。
而且,如果不是陆霜有意拉扯一把,这样的工作,她们还找不到呢!
两姐妹逛完二楼,高高兴兴地告辞了,答应明天一早过来上班,罗月娟下班的时候,再到小作坊接妹妹一起回家。
陆霜今天之举,等于给她解决了后顾之忧,两姐妹对逃出家门后的日子更有信心了。
二人一走,曹秋芸不解地问道:“她们为什么要跑到这边来,她们亲娘呢?上回不是在医院救治得差不多了吗?现在没了?”
上回在医院时,母女三人明明是相依为命的,现在两个小姑娘换了工作,搬离了家,连亲娘也半句没提了。
曹秋芸一直怀疑两人亲娘没了,但没见两人头发上戴着小白花,心中狐疑,直到两人走后才敢问陆霜。
陆霜犹豫了一会:“听说房子一早被家族定了,以后归大伯家所有,两姐妹不甘心把工作让给乡下的亲戚,自己回乡下种田,所以搬出来了呗!”
“至于她娘,到底是回乡下保养还是留在城里,我没问。”
曹秋芸恍然大悟,她在医院也听罗母诉过苦,说婆家霸道,不仅抢了他们的工作,还要抢她们在城里的房子,只因为她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什么的。
曹秋芸当时听了还挺同情她们,但想不到这么快就被赶出来了,对两姐妹对此不禁心生同情。
“太过分了,这什么亲人,以前把她爸的工作抢走算了,现在连她自己找的工作也要抢?那些人是强盗吗?躲出来就对了。”
“这是别人家的事情,我们别管吧,反正姐姐有工作,妹妹在这里当临工,既可以躲着别人,也可以帮忙干点忙。”
陆霜又对陆晓雪道:“今天下午你骑我的自行车回乡下一趟,挑三个熟练车工进城培训,以后安排两人做内衣,三人做成衣。”
陆晓雪点了点头:“行,下午五点我再骑车回去。”
陆霜又作了一些生产上的安排,顺便裁了两个女装新款的纸样。
没多久,江正柏骑着自行车过来接陆霜,陆霜这才高高兴兴地坐着江正柏的车后架上走了。
最近她常常坐江正柏的车,江正柏还挺喜欢她在身后搂着他的腰间,感觉浑身舒爽的,对她把自行车让给陆晓雪使用没有异议。
自行车慢悠悠地骑在人行路上,江正柏回过头来对她笑道:“那边收拾得差不多了,你让我种的花也种上去了,我们今天过去看看吗?”
听说新楼房快好了,陆霜顿时脸上一喜,笑靥如花。
“好呀,过去看看,有什么缺的补上,顺便挑个好日子入伙,我们就可以搬进去过二人世界了。”
二人世界,这个名字他喜欢,江正柏脚下生风,把自行车骑得飞快。
经过医院与派出所附近的街道上,陆霜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禁扯了扯江正柏的衣?。
“等一下,柏哥,你骑慢一点,你看看公路那边,那个扫地的人是谁?”
江正柏放缓了速度,回头往那边瞄了几眼。
一个身材瘦削娇小的女生 ,穿着环卫工人的劳保工作服,头戴草帽,一手抓着一个大扫把,一手拖着一个垃圾袋和垃圾铲子,不紧不慢地打扫着街道。
一个行人骑着自行车从她身边经过,不小心被她扫起的垃圾扬了一身,忍不住把她骂了几句。
女生抬起一张忧伤的脸,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那行人。
大概是她的神情太过委屈,行人骂了几句,心生不忍,终于放弃了追究,转身走了。
草帽下那楚楚可怜的眉眼,那清秀的侧脸,不是他们的老邻居常春花,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