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死死盯着自己‘母亲’。
林水秀最近也感觉出自己儿子的不同,虽说夫死从子,可是自己这个儿子向来软弱,凡事还是自己做主。
而这几天,儿子显然越来越有主见了。
做母亲的当然也高兴,儿子能撑起这个家自然再好不过。
林水秀就像做错事的小孩,不敢看自己儿子的眼睛。
“我有什么办法,村里人说你惹了疯魔,救得回来就救,救不回来就只能浸了猪笼。我还能为了一贯钱不顾你的生死吗?”
林凡没说话,他知道不是母亲的错。一个‘古人’,一个妇人,见识所限。
气氛一时沉默。
林财主每年收租,交粮或者交钱都行。
前几天有行商高价收粮,林凡就做主把家里的余粮卖了,这样交完租还能剩下一贯钱。比直接交粮可以多省至少五十文钱。
可是这一下都出去了,这下怎么办?
就算把明年的口粮都卖了,最多也只能再凑半贯钱。
“呜呜,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听我爹娘的,非要嫁给你爹那个天杀的。”
林水秀已经开始抹眼泪了。每次不管出什么事,她都会抱怨那个当初抛弃他们母子的男人。
林凡轻轻拍着母亲的肩膀安慰。
林水秀一边啜泣:“小凡,没事的,妈年纪大了,去林财主家做活也是一样的。倒是以后你一个人要照顾好地里的庄稼。”
如果交不上租,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他们中的一个卖身到地主林老财家里。
“妈,别说这些,总会有办法的。”
“都怪他,要不是那个天杀的不见了,你怎么会中邪!”
林水秀又开始发狂一般咒骂自己消失的丈夫。
许久才安静下来,看着林凡,她十分地不好受。
她始终觉得是自己当年一意孤行的选择导致了儿子必须在这样的家庭长大。
没有父亲即使在现代社会也会遭人白眼。更何况在大乾这样的世界,没有男丁意味着家里几乎没有生产力,她能把林凡拉扯大已经是无数幸运累加下来的结果。
“对了。”
林水秀冷静一些之后,赶快扯开了话题。
“你三舅说明天要去县城干木工,问你要不要跟着去打打下手?”
……
天还没亮,林凡就坐上了三舅摇晃的牛车。
同行的还有几人,他们都自觉地和这个没有父亲又中邪了的瘟种拉开了一些距离。
林凡脑子里回忆着母亲的话。
“六文钱一天,不管伙食,干得好还有额外的奖励。”
“说是要干5天,不算太好,你自己决定去不去吧。”
“去哪里干?听说叫什么书院吧。”
五天后正好是财主来收租的日子。
这五十文的收入其实不错,但是对林凡家的困境只是是杯水车薪,林凡脑子里很乱,想不出任何办法,即使他曾经是一个有见识的现代人。
没办法的事情就是没办法。
林凡知道母亲为什么要支开他,看着自己,母亲就会不断地想起那个男人,不断地自责。
所以,母子明明只有最后几天可以相处了,母亲反而支开了自己。
自己离开几天,母亲也许能好受些。
林凡也不担心母亲做什么冲动的事,毕竟母亲若是不在了,那林凡只能自己去财主家抵债了。
“喂,小子,叫你呢,啧,叫你呢,林凡!”
林凡的思绪被一个轻浮的声音打断。他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看了对方一眼。
“我说,小子,告诉你个好消息。对你来说天大的好消息。咱们村的大地主,林财主,他这个人喜好很特别,他呀,不喜欢年轻的小姑娘。”
这个光头的少年说到这里顿了顿,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林凡。
“他喜欢像你这样长得清秀的小子……”
“哈哈哈……”
似乎马牛车上所有人都憋着笑,没等他说完,一阵笑声就爆发出来了。
这些人早就想用这些话调笑林凡了,看得出他们是实在憋笑很久了。
“喂,小瘟鸡,听说你家没钱交今年的田租了,你不如把自己的屁眼卖了。”
“说不定过几天,我们就得管您叫财主夫人啦!”
“见过财主夫人!”
“夫人金安!”
几个小鬼装模做样的坐着假装朝林凡行礼。
笑声更加地响亮了。
林凡眼神冷冷地盯着光头少年,其实并没有在看他。
他在想,如果这是真的,那是不是该说服母亲让自己去地主家做农奴。
生活如果只有糟和更糟,那么他想让母亲能过得好些。
即使她只是自己刚认识七天的一个人,她也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笑声逐渐平息,甚至氛围变得尴尬。
他们想看林凡恼羞成怒,想看他气急败坏,哪怕只是慌张或者面红耳赤都好。
可是林凡太平静了,甚至没有正眼看光头少年。
不过光头少年显然误会他了。
“卖屁股的小瘟鸡,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光头少年显然是这帮孩子的头,他带头欺辱林凡却没有得到想要的效果,此刻就需要彰显一下自己的权威。
他在摇晃的牛车上站起来,其他人也跟着站起来。
他们和林凡年纪差不多,也就是半大孩子。
光头少年抡起拳头就往林凡的面门上招呼。
噗嗤。
林凡一闪身躲过了他的拳头,右勾拳狠狠甩在他的脸上。
这个人羞辱自己,林凡并不是很生气。可是他还要动手,那就没必要忍了。
而且林凡心里憋着的火气正好没地方出。
林凡猛地扑上去,骑在他身上就照脸打。
这车上的都是平时吃不饱饭的瘦小少年,身体素质差不多。
也有几个年纪大些的一直就在一边看戏。
他的同伴们也用拳头捶林凡。可是林凡不管,自己就找准了一个打,而且林凡打脸,他们打林凡的背,肯定是光头更受不了。
“都他妈给我住手!不想干就自己下车滚回村里去!”
驾驶牛车的三叔在前头吼了一嗓子,他洪亮的嗓音一下就镇住了所有人。牛车上其他人马上停了下来。
林凡又给了光头两拳,才意犹未尽的从他身上下来,坐回原来的位置上。
林凡朝着那群少年呲了下牙,他们就纷纷后退一些给他让出更大的位置。
挥了几下拳头,让林凡气顺了一些。
他觉得浑身都疼,刚被铜剑抽的满是血痕的背又挨了不少拳头。
但是突然又有了一些活着的实感。
是啊,若是受了生活的毒打,为什么不朝着生活挥拳。
林凡看了看自己瘦小的拳头,轻笑一声,又放弃了,这该死的世界,哪有给自己挥拳的机会。
……
林凡看了眼匾额,三叔告诉他,这叫“神木书院”。
呵,母亲没说错,还真是“什么书院”。
坐了一天的牛车,到书院已经是晚上了,所有人就在一个大屋子里席地睡了一宿,第二天鸡一打鸣就开始干活了。
木工分大小工,林凡自然是小工,大工让自己干什么就干什么。
林凡在书院的一个偏屋里锯木头。
墙上挂着不少的字帖。林凡不认识这个世界的字,是方块字,但是和他原来世界的不一样。而且原主也不识字。
“这字写得真不怎么样。”但只要是方块字,好坏标准大概都是一样的。
脸上还带着伤的光头少年听见林凡这么说。
不屑地小声哼了一声:“呦,小瘟鸡还懂这些啊?”
不过林凡看了他一眼,他就马上远远地躲开了。
懂啊,怎么不懂,我的毛笔书法以前可是在省里获奖过的。
林凡在心里自嘲着。
懂这些又有个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