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莱萨斯站在中军大营所在的高丘之上,朝远处望去。
宛如蚂蚁的两军,在一望无垠的广阔平原上相遇了。
由左军统帅亲自率领的两万军队,和来援的一万多草原骑兵相遇了。
两军皆以骑兵为主,只有帝国军后方,有着数千名弓箭手。
他们率先放箭,朝着游牧人的军队进行射击。
在游牧民那边的军队里,也有大量的弓箭,但这些都是游牧弓。
步弓的射程,还是要远一些的,游牧骑射手们无力还击,只得引兵远去。
很快就在地平线上,变成了一群更碎的小点,只有漫天的沙土,显得声势骇人,非同寻常。
左军统帅约翰逊见此情景,也放弃了让弓箭手随军追击的念头,直接率领一万多名骑兵,追击游牧民而去。
骑兵未追多久,游牧民的骑射手就杀了个回马枪,成群的弓箭飞射而来,让骑兵们不得不消耗魔力应对。
亦有不少受干扰而落马的,在这等战场上不幸落马,那其结果,也可想而知了——很快就会在马蹄下,碾碎成尘土,必无可幸之理。
约翰逊恨的咬牙,愤而前驱,要一马当先的给草原人好看。
射了不多时,游牧弓箭手们随身所带的箭矢已然消耗一空,接下来就是两军死战的环节了。
果然游牧民们亦不再一味逃窜,而是改变阵型,由便于骑射的骚扰阵型,变化为了骑兵肉搏和冲锋的阵型。
一马当先的楔形阵朝着约翰逊冲来,约翰逊已经能看到游牧民的统帅。
这是个面貌沧桑的年轻人,他的面庞在草原的日晒和风吹雨打下,已经变得苍老,爬满两侧的胡须,更是懒得刮,变成了藏污纳垢的场所。
那为什么约翰逊仍然知道这是个年轻人呢?
因为那双眼睛,那双清澈明亮,写满斗志和雄心的眼睛,未沾染一点草原上的尘土。
却包含了更多的宽容,这是见多了苦难,却仍愿意去改变的眼神——所谓少年意气,大概如此吧。
约翰逊心中莫名的这么想到,随后他便与少年人交上了手。
骑枪撞上大刀,赫然的力道震到两人各自的身躯,这一击约翰逊是留了点手的,因为他想捉活的——不得不说,他有些欣赏这个小伙子。
但就这一瞬间的大意,让约翰逊迅速的败下阵来,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用不着让对方,他这个七阶初级超凡者,未必是这个年轻人的对手。
太恐怖了——这个状态的七阶超凡,约翰逊越战越心惊,心态已乱,又未占到先机,很快这位左军统帅,就率先落马。
他落马后,脖颈为利刃所逼,很痛快的便举起了双手,宣告投降——在卡洛菲斯大陆上,贵族是有优待的。
优待俘虏,尤其是贵族俘虏,作为一种传统存在。
这提高了贵族们地位,却也带来了另外一个负面的影响,那就是让贵族们对投降,变得更加没有抵抗力了。
他们很少会拒绝投降,投降没有什么好丢人的,气节根本不复存在。
所以约翰逊投降了,看的德莱萨斯公爵咬牙切齿的,但他未曾离去,反倒是吩咐道右军统帅去维持军纪。
他要继续看下去,虽然约翰逊投降了,但总的来说,大军的实力应该是比草原人更强的。
所以说未必没有优势,然而战场上的局势瞬间变化。
在约翰逊投降后,游牧首领如同狼入羊群,一刀接一刀,接连杀敌,他直接阵斩了数十人。
直接杀的游牧军士气大振,也随着自身主将一同上前,奋勇杀敌。
很快大军败下阵来,德莱萨斯公爵先前下达的命令才刚传到,援军才刚出发,前军就已经溃退了。
幸好右军统帅谨记德莱萨斯元帅的命令,横刀立马,站在溃军之前,以高阶超凡者的威压释放,震慑了溃逃的军队。
军队整备之后,在右军统帅的带领下,又与游牧人的军队接连交手。
只是先机已失,士气大堕,加上敌人有勇猛非凡,一马当先的首领在前冲杀,右军统帅一时也敌不过。
他与那年轻人交手几次,亦是自觉不敌,便赶紧勒马回营,报知情况。
今天这一支游牧军队的战力,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本来心情宽裕的众人心情都紧绷绷的,就连征战多年的德莱萨斯也纳闷。
这群游牧民,是从哪搞到的这一支军队?
这还是以前见到的那群游牧民吗?
这里面超凡者的数量,是不是也太多了点?
现在超凡武器,难道也成白菜价了?
德莱萨斯直觉发现,事情出了掌控,肯定是有预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他出于谨慎考虑,决心先不与上前交锋。
先固守大营,防止这群乌合之众出现哗变的情况。
于是老成持重的德莱萨斯公爵传令下去,禁止所有部队,未得到中军大营的军令,便擅自出营作战。
违令者,军法处置!
德莱萨斯深知大军军纪的重要性,数量如此庞大的军队,必须严格强调纪律,才能最大可能,防止军中哗变的产生,也能避免部队因为哗变而莫名其妙的战败。
却说这边德莱萨斯公爵刚下完命令,探子就回来报告说,截获到了敌人士兵向城中传达的情报。
“公爵,后面真的还有援军吗?”
右军统帅疑惑的问道。
德莱萨斯公爵轻捋胡须,点点头说。
“应该如此,草原人的军队,不像是数量这么少的,他们可能只有一万多人吗?”
“不像!”
“所以说后面有主力跟着是肯定的。”
“啊?后面的主力,都像今天这支部队那么难缠吗?”
德莱萨斯面色慎重,摇头道。
“这就不清楚了,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存在。总之有事情超出了我们的预料,一切都要以小心为上。”
“把老子的命令再强调一遍!”
德莱萨斯公爵吼叫道。
“给我小心后面的主力,多放探子出去!”
德莱萨斯公爵的怒吼声响起后,战场上就陷入到了诡异的宁静中。
帝国军大营中沉默一片,士气低落,都在传递着元帅的指示,谨守着大营不出。
而游牧民的先锋部队,进驻到了费沙城后,亦是陷入到了沉寂之中,一时之间,也未见行动。
从外看去,似是在加固城池,着重做防守的打算。
残阳如血,沙场血流,随风低俯的荒草,贪婪的吸吮着新来的营养,在月光下发出沙沙的声音。
费沙城中,燃起了火把。
在大厅之中,游牧可汗收到了最新的情报。
“帝国统领下令不许军队随意出动,这是我们的好机会。”
可汗笑道,把身前的酒杯重重的摔在地上,他甩手走出大门,来到广场之中,传令下去。
费沙城中的游牧战士,都集结到了一起,见人数来齐。
可汗宣布道。
“我要选出最精锐!最悍不畏死的三千勇士,随我出征,建立大业!有谁愿往?有谁不愿?”
人群中传出一片欢呼声,嘈杂的闹腾了起来,可汗面露微笑,提刀立于人前,来回逡巡。
“很好,像我们草原的男儿!但是,我要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他语气再此停顿,忽然大声说道。
“这次出征,是决定整个草原人命运的一次机会!我们祖辈千百年来所受的压迫,帝国人强加在我们身上的锁链,都会因为我们这次战斗的胜利,而得到改变!”
“但我们若是败了,那这一切都会成为幻想,我们的子女,我们的兄弟,都会成为奴隶,被卖到帝国的城镇中,供贵族,商人们取乐。”
“我们战士,将会再次成为无家可归的孤狼,在卡洛菲斯大陆上游荡,永远争一口帝国人剩下的骨头吃。”
草原可汗身躯颤动,语言激动,手臂高举,沉默了片刻,然后大声怒吼道。
“我要你们好好掂量下自己的重量,你们是否足够骁勇?你们是否足够善战?你们是否做好了准备,成为一名英雄,为草原献出自己的生命,哪怕后世无人记得你的名字?”
\"——也要做这个无名的英雄,为众生开一条长路!\"
人群们陷入了到了宁静之中,草原人民皆是热泪盈眶,泣不成声,可汗的嘱托还在耳边响起。
“不要勉强,我的同胞们!选出你们中最英勇的人出来吧,随我出征······”
他们相互对视,然后搭上伙伴的肩膀,一个个走出队列。
年轻人拉住老人的肩膀,然后提刀上前。
老兵把新兵拉到身后,两人不服,还做了小小的比试。
最后从这群人选出了三千勇士,他们在可汗的带领下,身着轻甲,手带武器,从城西而出。
在这里,桑干河静静的流淌着,无言的南流去,她不会这些人生活在自己旁边,就有所偏爱。
哗啦啦的声音响起,三千余人一同入了水,冰凉的河水对行军造成了很大困难,但这群人却毫不在意。
他们跋涉过没过腰部的水流,在夜色中摸到了帝国军驻扎的营地旁。
只防备着陆地,疏于防备水中的帝国军,先是听到了哗啦啦的水声,然后才惊讶的发现,水中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三千个游牧民战士。
而且正往驻扎在河边高地的中军大营摸去。
“公爵,敌人摸到门口了,这怎么办啊?”
右军统帅不在中军营寨里,在防备着突袭,左军统帅已经被俘虏。
德莱萨斯公爵见来袭的部队身着皆是轻甲,不由得皱眉。
他不知道这群人想干嘛,难道就带三千人来袭他大营吗?
随后他又想起了白天的那个七阶超凡者,决定还是重视一点为好。
德莱萨斯公爵仓促间组织了临近河流的一万多中军,亲自率领着军队迎击来袭的三千游牧人。
呼喊声打破了夜色的宁静,战意饱满的游牧民们,从水中爬出来,浑身湿漉漉的,手持着明晃晃的利刃,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帝国军。
就好似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在气势上,帝国军就先矮了一头。
两军一经交锋,这种气势上的差距,就被越拉越大。
游牧民们都是做了战前的演讲和准备之后,才来上战场的,都是心怀死志,而且还是从可汗亲卫中挑选出来的精锐中的精锐。
他们不仅实力雄厚,武器精良,而且士气也很强。
反观帝国军这边,因地处险要之处,根本没有想到会在半夜突然遭遇袭击。
仓促之下,有些人还带着点瞌睡的尽头,一打起来,一万多名的帝国军,竟然完全不是这三千勇士的对手。
帝国军节节败退,德莱萨斯公爵亲临一线指挥,早已经上阵杀敌。
他浑身璀璨的黄金魔力肆虐,紧紧包裹其中,宛如一只金黄色的雄狮。
长枪刺出,光芒大放,原本由上百名游牧民结成的魔力墙瞬间告破。
德莱萨斯杀入其中,杀出了一块布满断臂残躯的空地。
一阵极强的魔力波动传来,狮子回眸,望向东边的方向,那里站在一名目光坚毅的年轻人——游牧人的可汗。
可汗身边也杀出了一大片空地,德莱萨斯望过去,两人对视,随后皆是狂奔,两大团魔力撞在了一起,爆发出璀璨的光辉。
两位七阶巅峰的超凡者对决,势均力敌之下,可汗也再不向先前对付左军统帅那样留有余地。
各种恐怖的战技释放了出来,龙吟声响起,一条通体赤红的龙从可汗身上浮现,龙之心脏的有力跳动声震撼整个战场。
而在赤龙的压迫之下,一只不甘示弱的金毛狮子挥舞爪子,一巴掌呼了过去。
两强相对,连月色也为之一滞,风云变幻,天空中聚了一团乌云,隐隐紫雷闪烁,竟把月华挤到了角落中。
在这阴暗的环境中,火光大作,原本驻守在费沙城中的士兵,也一涌而出,一起冲向失去中枢指挥的帝国军大营。
随着雇佣兵们的首先反水,聚集了超过五十万人的营寨中,迅速乱作一团,奔走逃亡,互相践踏,慌乱之中奔向桑干河,想要渡水而逃。
只是惊慌之下,他们低估了河中间位置的深度,渡过了浅水区后,就不断有人一脚踩空,然后挣扎溺亡。
河流中开始浮满帝国人的尸体,数十万人的大逃亡一起,很快就挤满了桑干河。
活人、死人、断壁残垣······
惊雷大作,最后的月华也隐没月色之中。
又是一阵狂风吹过。
很快便是瓢泼的大雨落下,战场中降起了升腾起了绝望的水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