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暖,我有话给你说。”宫橙澜用尽力气,第一句话居然是先找的宫玉暖。
褚临和宫玉暖都愣住了,宫玉暖是因为那声阿暖,而褚临是因为嫉妒,嫉妒宫橙澜的眼里一直都有比他更重要的事,更重要的人。
宫玉暖呆呆点了点头,走到她面前蹲下,帮她捋了捋头发。
“怎么啦阿姐?要不有什么话等你好了再说吧?”
宫橙澜摇了摇头,轻轻推了推褚临,“你和褚良生先出去吧?”
褚临不可置信地看向她,这声出去和轻推的动作让本就红肿的眼眶多了几分怒意,不过偏偏眼前的人还是个说不得,碰不得的病人。
宫玉暖有些尴尬地舔了舔嘴皮,看清眼前的状况,“那个,你和褚良生先出去吧,姐姐刚醒,可不能多说话。”
宫玉暖一下就把住褚临的命门,朝褚良生使了个眼色,褚良生接受后走到褚临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却不想碰他,淡淡开口,“走。”
褚临像失了魂儿一样,却也不得不动。
宫玉暖顶替了褚临的位置,坐在宫橙澜身边,扶着她,让她将力量放在自己身上。
“怎么了?”
“绫华花,你给我用的绫华花,是吗?”宫橙澜心里涌出一股酸涩,滑落的两行清泪浸湿了宫玉暖的衣衫。
宫玉暖愣住了,在自己的记忆里,宫橙澜从来没哭过,准确来说,自己从没看她哭过,可这次,她居然哭了。
宫玉暖把这归结于生病的人总会多愁善感,但宫橙澜好像又不止是这样。
宫玉暖拿一个病人是手足无措的,拿自己的亲人也是手足无措,拿一个伤心难过掉眼泪的人,更是束手无策。
而这三点,都被宫橙澜集齐了。
宫玉暖频频想开口,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是吗?”
宫玉暖赶紧否认,“不是不是,哪儿能啊,绫华花开几瓣你不知道啊?而且那药是棕色的,味道也没血腥味。”
宫橙澜听了这话却更难过了,眼泪越发得多,“果然如此,你果然给我了。”
宫玉暖轻嗯一声,她明明说的不是,她是怎么得出的结论?
“姐姐你在说什么?”
“你知不知道自己也没多少日子了,你明明可以给自己留下,这个毒,并不是无计可施,只要砍一条手臂,毒自然解了。太医不说是因为没到那个时候!你何苦那么迅速!”
宫橙澜越说越激动,咳嗽也越来越厉害。
宫玉暖赶忙帮她顺气,可偏偏她说的都是真的,只能小声反驳,“真不是。”
“你还在骗我吗?你以为我没派人找绫华花吗?当初生在北面的绫华花之所以你先一步找到是因为这次它生在了南面。”
“南面的绫华花,一花开四瓣,而你怕我知道,就改变了药的颜色与味道,你又是何苦!”
宫玉暖知道瞒不住她,这些把戏果然还是被她看破,只能一边顺气,一边耐心解释,“姐姐,没有人能接受一个残缺的帝王。”
是了,在他们眼里,帝王必须完美无缺,必须富有威严,必须比他们多些什么而什么也不能少,否则,无人信服。
“我可以不必是帝王。”
“我也接受不了明明有能力却见死不救的自己,和明明一生都可以幸福的姐姐失去笑脸。”
宫橙澜因为她后面这句话彻底泣不成声,可呜咽中总能听到那句,“明明那是你的救命药!”
宫玉暖还是决定澄清一下,“我本来就用不上它,我不需要它的,否则早就用了。”
“别骗我,就算你不用,可你确定自己没有动过用它的心思吗?”
宫橙澜说话总是这么一针见血,有时比褚良生更为锋利。
“姐姐,能救你我就很开心了,不要再提这些了,好吗?”
宫玉暖不敢回答她的话,因为曾几何时她都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人,那些真真切切感受到的爱切切实实地差点儿将她留住。
“傻子。”宫橙澜又抱着宫玉暖哭了好一会儿。
宫橙澜少时坚信义高五岳,节重千秋,所以总是侠骨热肠,可也不是没有过动摇。
她也坚信血浓于水,亲情总归绊人心。可是她收获的是冷漠和权力驱使下浊人眼的狠厉。
而如今庆幸当年选的路全是对的,她并没有选错,她的家人是爱她的,至少少时见到第一眼就觉得欢喜的妹妹是爱她的,和她爱着她一样。
宫玉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也不知道褚临走进去的时候是多么迅速,只是自己心里升出一股庆幸。
宫玉暖回到浮玉阁后忍不住一直盯着褚良生,褚良生被她的目光盯得实在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亲她。
“怎么回事?回来后一直失魂落魄的。”
宫玉暖环住褚良生的腰,“褚良生,我对你好不好?”
“好,上天入地,你对我最好,我最爱你,也只爱你。”褚良生从来不会骗她,每一句话都是,那句只爱她甚至排除了自己。
“那你觉得我还有什么地方要改进的吗?”
褚良生抚摸着她的手停了停,“什么?怎么一回来会这样说?”
“我只是觉得我们相处时间好短好短,我想要对你好一点儿,再好一点儿。”宫玉暖声音带了些哽咽,褚良生他并不知道,其实她的时间也并不多了。
前段时间她问过张太医了,慧极必伤,物极必反,不是没有道理。
所有人都不知道,绫华花滴血的前提,是自己的寿数。
她只有这最后一年的时间了。
“那就再爱我一点儿,多爱我一点儿,多给我一点儿时间,多陪陪我。”
褚良生不敢说后面的话,他早就发现了,宫玉暖不喜欢自己的占有欲。
所以他刻意隐藏,可是这露出的不足十分之一的占有欲,也让宫玉暖烦恼了。
“抱歉,我会对你好一点儿,再好一点儿。”宫玉暖就这样和褚良生依偎了很久,但她又觉得如此短暂,似乎一生都不够。
可她没有一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