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送到了办公室里，田雨就没多留，临走时给我留了个他的电话，他说：“水果店里上了新货我都会发圈的，你要是看上喜欢的，直接跟我联系，姐，我给您挑最好的。”
    这话一出，其他老师也纷纷去加田雨的微信，得知田雨还是财大的学生，一个个交口夸赞道：“到底是财大的，就是有经济头脑。”
    得，他这么一吆喝，我还省事了，本来还想着让办公室的老师挨个添加小程序呢。
    看来，这人啊一旦有了目标，立刻就变得干劲十足起来，之前我们看着田雨颓废，那是因为他太想赚钱了，又财迷心窍在这上头栽了个大跟头，所以才萎靡不振的。现在刘钊给田雨找着了事做，他立刻又变得斗志满满。
    我一边划着手机翻看田雨的朋友圈，一边在想，他是不是也会在财大推销水果呢？如果他在财大推销水果很成功，那我把他介绍给李驰，以后李驰也能做上财大的服装生意，这岂不是一举两得，互惠互利的事。
    不过，这事儿还是得先搁置，因为眼下要紧的是去医院看望王老师。
    中午，李莉在校门口对我摁响喇叭，我提着水果坐上她的车子。她瞧了一眼，笑说：“司葭，你还买了水果啊？下午老王就出院了。”
    “可去医院总也不能空手去啊。”我昨天就在电话里听李莉说了，医院上午留观结束，要没什么事的话，下午就能办出院了。昨天ct报告都出来了，既然腰椎没压迫到神经，那在老王这里，就不是什么要紧事了。
    我本想也让李莉加一下老刘果业的小程序，但一想李莉马上就去广州了，她就是加了也没多大意义，便作罢，简单说了一句：“这水果店是我朋友家里开的，水果都挺新鲜的。”
    李莉笑了，从包里拿出两只明显有厚度的大红信封，说：“水果呢，要送，不过，红包呢，更实惠。”
    “啊……”这样啊。我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我也没在上海探望过病人，是真不知道这边探病人是送钱的。
    “你别担心。姐姐帮你准备了。我们和老王合作一场，一人出三千，你看合适不？”李莉大大方方地说。
    “呃……”我心里在吐槽，这么多，王老师又不是真的生病住院。可嘴上却牵着勉强的笑容，说，“行。那我微信转给你。”
    “不用。”李莉按住我的手，“你要这样，我可不乐意了。司葭，你想想，你帮了我多少了？上回你约了林律师，我没来，那账单也是你付的，你忘了？”
    我讪笑一下：“那是两回事。”
    “一回事。”李莉冲我眨眨眼，“在我这儿就是一回事。朋友间，你帮帮我，我帮帮你。这才是一份情意，你说是不，再说了。在我这儿，我的原则是，永远不让我朋友吃亏。”
    “那……”
    “好了好了。就这么说定了。真别跟我客气。你要跟我客气，倒显得我不上道了，你说是吧，司葭妹妹。”
    李莉说的格外诚恳，我难为情的笑笑，口嫌体直地收起了手机。
    ……
    我俩提着水果到了医院，还在走廊里的时候，便听到病房里吵吵闹闹的声音。
    “你轻一点。你说话轻一点。”
    这一句是王老师的声音，随后男人的声音一点没低下去，一个劲地说：“你们这什么破学校啊，学生把老师给打了，连个校领导都不来，赔偿呢。钱呢，误工费呢。我要去告他们……”
    从破碎的喊声中，我仿佛辨认出了声音的主人，那是王老师的老公。
    李莉拉住我，示意我先别进去，随后，她拉我到一旁的楼梯拐角，对我说了些她听到的传闻。
    “老王家那口子恐怕是躁郁了。”
    “啊？”我尴尬极了，“真的假的。”
    我有些不信这传闻，不久前，我还刚和王老师还有她先生吃过饭呢，虽然饭局上她先生说话语气阴阳怪气，说的话也是不太体面，可看着人还是好的呀。
    “不会吧。你是不是听错了。”我有些焦灼地拧起了眉头。
    “错不了。”李莉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却是相当肯定，“有人在医院看到他了。”
    “谁？生物老杨？”
    “不是。”李莉摇了摇头，“虽然老杨八卦起来，可没轻没重的，可这种话，她也不会乱说的，毕竟是老王的家丑。她又是老王的朋友。”
    我默然的点点头，这时候李莉打了个岔，“不过，整个办公室里，就属她传我的闲话最多吧？说老冯在外面包养小三也是她说的吧。”
    我尴尬地抽了抽嘴角，确实如此。生物杨老师的确喜欢背后说人闲话。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绕回正题。
    李莉有些慨叹道：“老王的老公去医院看精神科碰上熟人了。就那个医院，最近刚开了个‘学习困难门诊’，有以前的学生家长，他们家老二不太爱学习，注意力不集中，那家长领着他们家老二去看这个科室正巧就遇见了老王和她老公在精神科候诊室外面等着。”
    “那个家长跟我也熟，转头就来问我，是不是老王的老公精神状况不太好。”李莉轻嗤了一下，“你说这事儿巧不巧，不过我可是一直保密着，啥也没往外说。”
    我心想这话不对，您刚才跟我说了。
    我没顾得上纠正李莉的说法，便问李莉：“可王老师的先生不是拿到仲裁赔偿了吗？”
    李莉又说：“官司是官司的事儿。心里是心里的事儿。”
    李莉按着自己的胸口说：“这儿堵上了。中年人嘛，勤勤恳恳大半辈子就这么被踢走了，心里那坎儿能过得去吗？再说了，你看看这经济大环境，他老公这四十五岁的年纪，上哪儿找工作去。”
    我不说话了。
    “我猜，就是这么给憋出病来的。”李莉抱着胳膊，看着天花板说，“失业了，找不到工作，天天在家里，越想越烦，人的精神最容易跑偏。”
    说到这个，她又对我说：“你瞧瞧他刚才在里面激动那模样，像个情绪正常的男人吗？多半是确诊了。”
    “那……”我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李莉拿起电话，给王老师打过去：“诶，老王，你还在医院呢吗？饭吃了吗？我和司葭已经到楼下了，我们上来看看你。”
    “诶，好好。那我们马上就到啊。”
    李莉挂了电话，看看我。
    我明白了，那是给王老师留足时间处理家务事。
    片刻后，我们走进病房。王老师的老公看到我们来，立即站起来，他似乎要开口寒暄，但王老师制止了他：“你给老师去买两瓶水吧。”
    他看看我，他是认识我的，又看看李莉，摸不清李莉是啥身份，有些狐疑地看了两眼，就走出了病房。
    旁边病床的人趁王老师的先生走了之后，像是忍无可忍来了一句：“您先生脾气不大好啊。”
    “对。事儿多，给他烦的。”王老师陪着笑脸，“最近和朋友合伙创业呢。”
    这话是说给我们听的，也是说给隔壁那床听的。
    “创业啊。成功人士难怪说话一套一套的。看着确实挺厉害的。”隔壁那床又话里有话地说了一句，才转过头继续看手机。
    “您先生真要创业啊。”李莉微笑着问老王。
    王老师苦笑道：“有什么办法呢。这突然失业了，这岁数也不好找工作了，就想着和部门一起被裁的朋友合伙投资个餐饮，试试。”
    “餐饮吗？哪方面的？”李莉打听了一句。
    “火锅。”王老师抿唇笑了笑，“接地气一点。不用请后厨，找个切配的，再招两个服务员，就能把这个摊子给支起来。”
    我突然想到李驰也说过，他如果做餐饮，也会开火锅店，便微笑着附和道：“王老师，这火锅可是刚需啊。我们那些大学同学还有朋友聚会最喜欢涮火锅了。”
    “就是前期投入也不少。最近也在筹钱呢。跑了两家银行贷款都没批下来。”王老师叹了口气，“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自己身体还不好，只能干着急，所以他刚才有些上火呢。说话大声了点，你们在外面听到了吧？”
    “没有没有。”我们忙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