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的鲜血,夏逸已然倒在了血泊中。
一处微深的创口从他的左肩延伸至腹部,奇怪的是狂刀老七在封住他的穴道之后,居然还为他止了血。
惜缘并没有弃夏逸而去,夏逸一出手她便也紧接着出手——如今她正靠在夏逸身旁,也是被封住穴道之后动弹不得。
“你可知道为什么老子不杀你?”狂刀老七蹲在夏逸面前,看着他时就像在看一块美玉。
夏逸冷笑道:“你莫非要说我是你失散多年的亲爹么?”
狂刀老七笑道:“够胆!性命不保了还敢顶撞老子!”他顿了顿后,接着道:“你这份胆气极为难得,江湖上有不少有名的所谓大侠一见到老子便吓得两股战战,跪地求饶。可你这小子不仅敢对老子挥刀,更难得的是还不乏练刀的天赋……”
狂刀老七似乎极为欣赏夏逸:“老子已回不得独尊门,这一手好刀法也要人传承下去,而以你的天赋实不该被闲云居士埋没,不如拜老子为师,这七式断水刀法,老子必会倾囊相授。”
夏逸讽道:“你怕是失了智,我师父名动江湖之时你又在哪儿?”
狂刀老七道:“闲云居士自然厉害,可你若是没有左手练短剑的天赋,终生也成不了绝顶高手,单单那映月刀法怎么和老子比?”
夏逸哼道:“白痴!我几时说我要做高手,要做你的徒弟我情愿一头撞死,要是做你的爹,我或许会考虑一下。”
“少年人果然都是热血冲动,或许再过十年你就不会这么想了。”狂刀老七大笑了两声,虽接着便直立而起,以刀指着惜缘道:“你自己不怕死,却不怕你的小情人死么?”
夏逸惊喝道:“你要对她做什么!”
狂刀老七是一个狠角色,比起空话,他更喜欢用行动去威胁——两道刀芒过后,惜缘的双手手筋与双脚脚筋已断!
“狗贼!我杀了你!”夏逸牙呲欲裂,可是此时全身上下能动的却只有他这张嘴。
惜缘面色一白,已是痛得几乎昏厥过去。她被封住了哑穴,虽说不得话,但一对美眸中却透着不屈,目光如同两柄利剑般刺向狂刀老七。
狂刀老七挑了挑眉,道:“你这小贱人很不错,像你这么有种的女人老子再喜欢不过。”他的眼神中充满无比的贪婪,居然还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接着他便一把提着惜缘走向了那石床。
夏逸当然明白狂刀老七要做什么了,只要是个人都知道了,他狂呼道:“我做你的徒弟!你先放了她,我一定做你徒弟!”
狂刀老七将惜缘往床上一丢,又返过身来,目中带着几分讥笑:“老子叫你做条走狗你也做么?”
夏逸急道:“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做!”
狂刀老七飞起一脚,夏逸便已趴在地上,接着一只脚脚便踩在了他的头上,这一脚仿佛要把他的头踩碎。
“你不诚。”狂刀老七叹道:“你嘴上说愿意做老子的徒弟,心里却还在想着找机会带着这个小贱人逃走,是不是?”
夏逸嘶声道:“我没有!绝没有!我一定拜你为师!”
狂刀老七摇了摇头道:“你看,你这样怕老子,怎么练得好老子的刀法?老子今日先给你上第一课,就是要你踏过心里这道坎。”狂刀老七将长刀往地上一插,接着便从他那包袱中又找出一个小包袱,待他将那包袱解开后,夏逸已如同置身冰窖!
这小包袱中装的竟是各种各样的小刀与短锯,还有一些是夏逸见都不曾见过古怪物件。
这一刻夏逸明白了,狂刀老七并不喜欢喝酒,也不喜欢赌博,以往与他兴致勃勃地聊起这些时,不过是为了博取他的好感。狂刀老七不停地吹嘘自己的刀法,除了令他引以为豪的刀法外,他的爱好也只有两个:女人、折磨人。
“你……你回来!我做你的徒弟!”
狂刀老七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他看着他那些小玩具时仿佛在欣赏一件件艺术品。
“你放过她!我求求你……你要折磨人,冲我来!”
狂刀老七好像变成了聋子,夏逸的声音根本传不进他的耳里。
惜缘眼中的坚毅已变作了恐惧,狂刀老七见到她神情的变化,似乎十分满意,纵身便扑了上去。
暴行。
夏逸永远也无法想象一个人可以这样摧残另一个人,但狂刀老七并不是人,他只是一种与人长得十分相似的生物,一种极为邪恶的生物!
没有人能形容夏逸此时的感受,只有他自己明白他脑中那些可怕的想法——他很想把狂刀老七碎尸万段!他甚至恨不得把狂刀老七切成一片片碎肉后再活活吃下去!
他愤怒!他痛苦!
可作为被暴行伤害的惜缘又在经历怎样的痛苦?
狂刀老七的尖笑声不停回响在洞中,而夏逸的狂啸声却更为凄厉。
自夏逸有记忆开始,他便没有哭过,他在陆家村做孤儿时与狗抢过饭,哪怕是被狗咬了他也要抄根家伙与狗死磕到底。可这一刻,他的双眼已经模糊,他想擦去眼中的热泪,他必须得看着这可怕的一幕,可是他只能如同一个死人般趴在地上。
暴行持续了很久,歇斯底里的咆哮声也渐渐低了下去。
夏逸终于喊哑了,他张着嘴,好像还是在咆哮,还是在恳求,可是他的口中已经发不出一丝声音。他的口水也早已干了,只有鲜血仍不停地从他口中溅出。
当暴行结束时,惜缘的泪水也已干了,眼角滑落的分明是两行血泪!
狂刀老七满足地站起身时,见到夏逸失神地趴着,像极了一具尸体,但他正在咬牙切齿,狰狞的面孔说明了他还没有死。
狂刀老七朝着夏逸头上踢了一脚,急道:“你莫非变成了哑巴么?”他才问完却又立即释然:“哑了便哑了吧,一把好刀会不会说话也并不重要。”
他居然蹲下身,温柔地抚了抚夏逸的头顶:“徒儿,你先好好休息,老子去给你们找些吃的。”
夏逸像是变成了一个活死人,他已没有一点活人的反应。
狂刀老七回来时,不仅提着一只死去的獐子,还带回四条不知从何处找来的粗壮铁链——这四条铁链各带着墙钉与腕铐,分明是关押穷凶极恶的重犯时才用的到的器具。
狂刀老七将将那四条铁链深深钉入洞中山壁后,便将夏逸的四肢分别拷上。
“现在老子给你解穴,但你得要老实点。”狂刀老七拍了拍夏逸的脸,但夏逸还是那副呆若木鸡的模样。
“莫不是吓傻了?”狂刀老七两指才一解开夏逸的穴道,他便忽如一条饿狼般暴起,张口便向狂刀老七咽喉咬去!
铁链足够长,至少可以令夏逸走到临近山洞口前一丈的位置,要在山洞中搏杀自然也不是问题。
这一咬没有任何的武功招式,夏逸只想与狂刀老七同归于尽!
可他刚张开嘴,便又被狂刀老七一脚踩在地上。
“你恨老子?”狂刀老七大笑道:“好!你本就该恨的,可是还不够!”他再一次封住了夏逸的穴道,再次向石床走去……
夏逸和惜缘都没有死,但这三日对他们而言却仿佛过了三辈子那么长。狂刀老七仍担心会被周边的山民发现,每日外出取水与打野都是趁着夜色,也只有这个时候山洞中才只剩下他们二人。
狂刀老七早就解开了他们的穴道,他并不怕他们逃走。夏逸被钉在山壁上,他就算自断四肢,只怕也爬不出半里地便要失血而亡了,而洞中那把旧刀恐怕已连根粗些的绳子也切不断,更不可能斩断铁链;惜缘在经历过他这些折磨后,莫说是爬出去,便是连自尽的力气也已没了。
这一夜,狂刀老七照旧出去了。
“夏逸……”
这是三日来夏逸第一次听见惜缘呼唤他。
他惊讶地抬起头,发现惜缘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这一双眼中本有着和阳光一般温暖的光芒,而此刻那片光芒已散尽了,只剩下一对空洞的瞳孔。
“杀了我……”惜缘那美妙的声音也已变得又干又涩。
经历了这些痛苦后,没有人还会想活下去,她已失去生存下去的勇气与尊严。
“没有人会找到我们了……我求求你,杀了我……”她不死,狂刀老七的暴行当然还会继续。
夏逸咬紧了牙关,他恨极了自己!他恨不得自己已经死了,一切都是因为他,这个本属于他自己才知道的小天地已变作了与世隔绝的地狱。
——可是他怎么能杀她?他又怎么忍心杀她?
但对此时的惜缘而言,死亡却是一种解脱……
他用力拾起地上那把旧刀,刀尖已指着两丈外的她。
惜缘闭上眼,已在等待解脱。
“叮、当。”这一刀并没有劈下来,而是落在了地上。
“你……为什么不动手?”惜缘颤着声道。
夏逸浑身都在颤抖,他低着头,他不敢看她,他也无颜去看她。
“你动手!”惜缘的声音忽然变得凄厉而尖锐:“是你救了狂刀老七!是你……你本就欠我的!”
夏逸颓然跪倒,又变成了一个活死人。
惜缘不停地在催他,口中居然还骂出了无数恶毒的言语——她已变了,经历过这些事后,没有人可以不变的,绝望足以摧毁一个人全部的意志。
夏逸如同一块石头一般一动不动,他恨自己已经毁了一个少女,此时要他再下手杀她,他实在下不了手。
他恨自己的无知,也恨自己的无能——每一夜可怕的暴行都在持续,可他能做的居然只是在一旁无声地怒吼!
每次狂刀老七外出时,惜缘都会斥责他、诅咒他,催促他杀了她,但她始终得不到她期望的结果。
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又过了五日,夏逸却仿佛已过了五十年。
这一夜,狂刀老七出去的时间很久,或许是因为今夜的月光格外明亮,他行动时也更加谨慎。
“你……这个懦夫,你敢做却不敢当么?”惜缘刺耳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柄剑刺穿了夏逸的心。
他们的眼神都是这么空洞,没有人知道他们现在还算不算是个活人。
“你为什么不敢杀我……即便有一日我们能得救……你以为我还活得下去么?”
“夏逸……你既然把我救回家……你难道不该再救我一次么!”
夏逸与惜缘都不知道是哪一话彻底打倒了夏逸,但他最终崩溃了!他长身而起,再一次提起了刀。
刀在剧烈地抖动,因为持刀人也在剧烈地颤抖——他害怕、绝望,此时他也希望有一个人能来解脱他。
惜缘居然在冷笑:“我已见过你这模样……这一次你莫非还是下不了手?”
夏逸确实下不了手——小院中的欢笑、月下的相拥,明明还是几日前的事,但这一切却忽然像是遥远的往事了……
夏逸已经哑了,但他张口厉啸时却似有着悲痛至极的哭泣声!
霎时,刀锋的光芒已更亮过皎洁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