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守礼是律师，有过人的洞察力。
    从他出现开始，林若溪一直重复说自己没事，有点太刻意了。如果没猜错，赵砚舟临时决定回北城之前，两人曾经闹过不愉快。
    “赵砚舟的爷爷生病住院了，好像……还挺严重的，我没把住院的事告诉他。”林若溪忌惮周守礼的严肃刻板，不好意思撒谎。
    所以，她病得这么严重宁愿自己一个人来医院，也不给身边的人打电话？
    周守礼无声叹息，没有继续这话题，把手里的保温瓶递过去：“你自己吃，还是我喂？”
    “我自己吃就好。”林若溪接过保温瓶和勺子，小米粥的温度刚好，她埋头吃起来。
    “别光喝粥，吃点小菜。”周守礼把病床的小桌板支起来，四款小菜整齐摆放好。
    清淡，容易消化，而且都是林若溪爱吃的。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压根不敢去看周守礼的眼睛。
    刚好隔壁床的大妈做完检查回来，随口说道：“小丫头，男朋友给你送饭了？”
    林若溪差点抢到，拼命咳嗽：“咳咳……他，他不是我男朋友。”
    “不是男朋友会给你亲自做饭送过来？我家老头子呀，啥也不会，就知道饭堂给我打的饭，还是你福气好。”大妈自言自语说道。
    周守礼笑着解释：“是家里佣人做的，我只负责送过来。”
    “家里有佣人伺候，不错嘛……小丫头好福气，哪像我家老头子，退休金只有三千块。”大妈又开始碎碎念。
    林若溪知道解释也没用，只能默默把余下的小米粥喝完，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下床：“我去刷碗。”
    “我来吧。”周守礼主动收拾碗筷，脱下西装搭在椅背上，起身走出病房。
    挂了点滴，林若溪退烧了后又开始不安分。她打开微信，注意回复工作群里的消息。
    与赵砚舟的对话框，依然没有新的信息。
    倒是cherry发过来几条信息，叮嘱林若溪好好休息，工作的事她会安排好。
    “生病就好好躺着，别玩手机。”周守礼从护士站回来，手上多了一套干净的病号服。“待会儿要是发汗了，可以把衣服换下来。”
    这个男人的细心周到，让人无法拒绝。
    林若溪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再次提出：“周律师，我会乖乖医院，要不你先回去吧？今天耽误了你的时间，我不太好意思。”
    “我留下来陪床，让你不自在了？”周守礼开门见山问道。
    林若溪尴尬地点了点头。
    “行吧，你好好休息，有事给我打电话。”周守礼拿起西装外套，把保温瓶放回袋子里，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才离开。
    门一张一合，林若溪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让周守礼陪床，她今晚睡得着才怪！
    漫漫长夜，注定无眠。
    医院的病床又硬又窄，隔壁大妈睡觉的时候一直打呼噜，林若溪睡着了又好像没有完全睡着。
    迷迷糊糊之中，她感觉有人走进病房。摸过额头，盖过被子，测量了体温，还用棉签沾了水帮她湿嘴唇。
    应该是护士吧。
    难受……
    林若溪从小到大很少生病，住院也是头一回。她突然想起小时候有一次发高烧，妈妈和爸爸轮流照顾了一个晚上。
    那时候只要她睁开眼，就能看到父母看着自己笑，关心备至。
    后来他们为什么都不要西西了呢？是因为她不够乖，不够优秀吗？
    父亲离开以后，林若溪的性格一度变得十分内向。受了委屈回家也不敢说，争着干最累的活儿，还经常吃不饱。
    舅舅和舅母经常因为她吵架，吵架了就摔东西，骂她是拖油瓶。
    林若溪只会躲在厨房的角落里，捂住耳朵偷偷掉眼泪。后来她连哭也不敢了，因为一哭舅母就骂她是扫把星，父母才不要她！
    不是的，林若溪不是扫把星！她不能哭，委屈得时候只能默默把眼泪憋回去。
    过去二十四年发生的一幕幕，就像黑白电影在林若溪的脑海中播放。她从来不会埋怨自己命苦，因为比起很多人，她至少读完大学走出那个小镇。
    有收入不错的工作，有同学和闺蜜，还有一个疼爱自己的男朋友。
    只是……赵砚舟回北城了。
    她好想他！
    后半夜医生和护士都来了，一帮人围着林若溪又是测体温又是测血压。她想要睁开眼看一眼，眼皮却沉得就像灌了铅似的，怎么也打不开。
    胸口的位置很闷，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和压抑。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天亮了，林若溪睁开眼发现苏瑾坐在病床边，眼红红像是哭过。
    “西西，你终于醒了？感觉怎样，没事吧？”苏瑾紧紧握住林若溪的手，心急如焚问道。
    林若溪感觉整个人虚弱又无力，想要说话，嗓子却难受得就像吞刀片一样。她张了张嘴巴，费力挤出两个字来：“口……罩！”
    不戴口罩很容易传染，要是把病气过给苏瑾那就糟糕了。
    苏瑾猜到林若溪想说什么，赶紧从包包里翻出外科口罩戴上：“宝贝，你吓死我啦……昨天半夜高热惊厥，幸亏小舅舅在呢。”
    成年人高热惊厥很少见，常见的情况是因颅内感染等疾病发热，并因感染引起脑损伤引起继发性癫痫。
    “周律师昨晚一直都在？”林若溪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完整的话。
    苏瑾拼命点头：“小舅舅说你不好意思让他陪床，在走廊的椅子上凑合了一个晚上。每隔半个小时就进来看你，结果半夜你又烧起来了，赶紧去通知护士……这次要不是小舅舅，你可遭罪呢。”
    林若溪的脑子还有些迷糊，不过总算弄明白昨晚有一段混乱的记忆不是做梦。她突然觉得自己挺不懂事的，病成这样也只顾着所谓的面子。
    “替我跟周律师说声谢谢……”她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苏瑾气鼓鼓说道：“你赶紧好起来，亲口跟小舅舅说！”
    林若溪轻轻点头，暗地里叹了一口气，心里想的是这几天估计回不去上班了。
    “对了，我的手机呢？”
    苏瑾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又“蹭”一下的往上涌：“手机我帮你拿去护士站充电了，你家小狼狗从昨天，不，前天开始就一直没联系你。西西，患难见真情，我就说了小舅舅最好！”
    自家女朋友都病成这样，居然电话都没一个！
    呸，渣男！
    “你不要这样说他，家里老人生病了，情况可能比较严重。”林若溪虚弱地说道。
    苏瑾哼了一声，替林若溪盖好被子安抚道：“行啦，你先好好休息。我这几天啥也不干，就守在床边盯紧你！”
    这回林若溪没有拒绝，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忽然问道：“你帮我换了房间？”
    “不是我，是小舅舅。他说六人间太拥挤，不利于养病，就帮你换了vip单间……放心好了，这家医院我外公有股份，升级病房不加收！”苏瑾给了林若溪一记眼神体会，拒绝无效！